「很久很久以前，故事是這樣開始的，海王最小的女兒是隻喜歡探險的人魚……」
「奶奶，就像我一樣嗎？」
「是的，就像你一樣，她倔強又頑皮，大人怎麼勸都不聽，時不時便往海面跑。而她的時代，大海還沒吞食土地，那時候地面人還有著繁榮的城市。」
「奶奶，」我又忍不住打斷她的故事：「她也和我一樣，喜歡海面的陽光嗎？」
奶奶恍神了一會，這才微笑點頭：「是的，陽光，她也嚮往海底沒有的陽光。」
「她喜歡曬太陽，也在夜晚被陸地的燈火所吸引，她甚至還游進港口，沿著大河直到小溪……這其實是很危險的事情，你可不能模仿喔。」
我抱怨：「奶奶，現在已經沒有港口也沒有大河了。」
「抱歉，我忘了。」奶奶露出個晃神的笑，繼續說故事：「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次她花了好多天沿著大河進入小河，再從小河進入小溪。直到一個美麗的傍晚她停在溪邊的柳樹下看夕陽，看得出神的時候卻有人跟她說話了。」
「『聽說人魚肉吃了會長生不死。』那個人的語音稚氣而冷漠，人魚公主很驚訝地發現是個小男孩，黃昏的光照下卻有雙大人的眼睛。」
我好奇的又想問問題，奶奶打斷我的發問：「是的，人魚公主也嚇了一大跳，那個孩子能夠和她溝通，看起來不像普通的地面人。」
「所以她就問了：『你是誰？』，那個小男孩回答道：『我是白狐之子。』人魚公主卻覺得他說這話時心裡明明很難過，臉上卻不露絲毫，眼睛反射著水光，看起來實在很孤單。那時候人魚公主以為地面人都是這樣子的，一點也不坦率，就連一個孩子也是這樣。」
「『你想長生不死嗎？』人魚公主好奇地問他，小男孩卻只是冷笑不語，反問：『吃了真的就能長生不死？』」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點頭，這是海底人的傳說，長生不死是海王對吃了人魚肉的地面人所發出的詛咒，也是最恐怖的詛咒了。
「人魚公主沒有回答他，只是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白狐之子指著一片翠綠的柳葉告訴她，他在觀察那片葉子，等待那片葉子自己掉下來。他說，時間是最基礎的術，衰老是時間的咒，所以他時常來到溪邊看著這片葉子，等待它枯萎掉落的那一刻。」
「他說的這些人魚公主都不懂，但她更好奇的是，地面人生活在有陽光的地方，卻為什麼總是如此不開心？為什麼他的眼睛總是蒙了層陰雲？」
「她實在很好奇，什麼時候地面人的眼睛裡會有陽光呢？她推理許久卻沒有答案，於是人魚公主時常游到這裡來找這個唯一能和她溝通的地面人聊天，而這個叫做白狐之子的孩子也每天傍晚一定會到柳樹下坐一坐，神情陰鬱地盯著那片葉子發獃。」
「春天過了，夏天過了，秋天到了的時候葉子開始掉落，他在等待的那片葉子卻在白天他不在的時候悄悄落下了。那片葉子掉的時候正巧人魚公主已經到了，她看著那片葉子飄然落下葉子落到水面上前被她撿起，她想，白狐之子如果沒能看到這片葉子眼中的陰雲可能更濃了，於是便想留下這片葉子給他看。」
「但那個孩子沒有出現，接下來的幾日也沒有出現，人魚公主將葉子小心地收好，失望地離開了。」
「過了幾年，有一回人魚公主不經意又來到這個地方，坐在岸邊的小男孩已經被少年取代，不變的是那雙眼睛裡的陰雲，更濃了。」
「這一次，白狐之子看到她時眼睛亮了一亮，卻又被更多烏雲遮住了。他用奇怪的語言輕聲喚她，人魚公主聽不懂，便靠了過去想聽得更清楚一點。但她一過去便被那少年抓住手腕，他的眼底黑得像是暴風雨前的天空一樣。」
「他將兩根指頭放在嘴邊唸著她聽不懂的話，但人魚公主並不害怕，終於有機會了結好幾年的心事。她用空下的手從隨身小袋裏取出那片葉子，葉子用海葵的黏液處理過了，看起來仍是像剛掉落的一樣。」
「人魚公主獻寶般遞將葉子遞給他，笑瞇瞇地說：『給你，這是你等很久的葉子。』」
「少年愣愣地停了下來，眼中流露出不解，人魚公主又加了一句：『幾年前你不是在等這片葉子落下嗎？我幫你等到了，一直想將這片葉子給你。』她才剛說完，那個少年就放開她，抖著手將葉子接過，然後……」
奶奶停了下來，我連忙追問：「然後呢？奶奶快說啊！」
奶奶像是在反芻很深刻的記憶一般，語音也滲進淡淡的悵然：「他眼睛裡的烏雲便開始下起雨了。這場雨下了很久，等到雨停，她才終於在他的眼睛裏看到第一道陽光。」
「白狐之子對她這麼說：『人魚姬，這個世界不適合妳們，不要再來了。』他解釋，原來天皇－－也就是他們的國王快要死去，正在徵求能讓國王不死的藥方。國王開了天價的獎賞，於是任何人看到人魚都會想要誘殺之後獻給國王。」
「『可是你沒有殺掉我啊，白狐之子。』人魚公主天真地說道，卻看到少年眼中的烏雲又聚起。他終於說服人魚公主十幾年內都不要再到地面，最後還將自己的真名給了她，他的名字是安倍晴明。」
「後來人魚公主有再見過這個人嗎？」我好奇地問。
「沒有，安倍晴明在一座橋下設下屏障，那尾人魚再也進不去那條小溪。後來人魚公主從路地上的鳥族口中聽到他的死訊，他的眼睛裏打了雷，他便死了。」
「好奇怪的故事。」我抓抓頭，看著時間不晚了，我跟奶奶道晚安便要離去。
「奶奶，我很高興妳沒有被人吃掉。」
我調皮地對著奶奶眨眨眼，果然看到奶奶露出傷腦筋的神情，我大笑著逃了出去。
關鍵字:推理，安倍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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