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快炒!
蔥薑蒜被熱油一炒便發出香氣,肉片丟下去炒個半熟,加入熱水滾開後放入半熟的馬鈴薯一起熬,沒多久便香氣四溢。
薛連丹穿著圍裙快手快腳的切菜炒菜,坐在一旁的黃學長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沒想到同寢的學弟除了長的禍國殃民外廚技也是一流,屬性是現代少見的賢妻良母型,只可惜被姬明徹盯著誰也不敢動他。
「學弟,看不出來你這麼會煮菜。」他趁著薛連丹不注意的時候用手從盤子裡偷拿一塊肉丟到嘴裡:「好吃!幾霸分!」
薛連丹一面攪拌鍋上煮的湯,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媽平常很忙碌時常一整日都不開伙,所以我從國小起就得自己學煮菜,學著學著便煮出興趣。」
「自學否?」一旁的吳學長也問。
「主要是看料理節目,然後自己實驗如何能煮得更好吃,久而久之就無師自通。」
他熄火,用布手套將馬鈴薯燉肉以及熱湯端到桌上,喚一臉不快的同寢道:「阿徹,可以吃了。」
開課後平安地過了四天,薛連丹感念姬明徹幫了他許多,見他又打算開罐頭果腹便將他從寢室裡拖出來一起吃飯,另兩位學長級的寢友則是不請自來,聞到香味便自動自發地捧著碗等著用餐。
薛連丹也不介意,一口氣煮了四人份的晚餐,香氣饞得黃學長趁他邊煮邊偷嚐。等薛連丹終於煮好,兩位學長不等開動便開始進攻馬鈴薯燉肉,嘴裡塞滿食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手底只顧著將飯菜往嘴裡塞。
薛連丹盛上白飯遞給阿徹:「給你。」
阿徹頗感不自在地接過飯碗卻不肯動筷,直到薛連丹夾了兩筷子菜到他碗中他才發怒:「煩死了我自己來。」
薛連丹也盛了飯開始吃,阿徹卻是等到桌上食物已被掃空大半才動筷吃上一口。他眼睛一亮,筷子加入戰局和學長們搶著盤子裡的肉塊,只差沒有大打出手。
薛連丹見他吃下兩大碗飯便鬆了口氣,直到桌上食物被掃蕩一空後才問他。
「阿徹,每天吃罐頭不好,要不要一起搭伙?你出一半的菜錢,早餐和晚餐我來負責,這樣菜錢比較省而且煮兩個人的食物也比一個人的簡單。」
姬明徹偏過頭:「隨便。」
「那就這麼說定了。」
薛連丹將碗盤收到洗手槽,不理會兩位學長在旁邊吵著他們也要入夥,兩名學長都能自食其力不像阿徹只懂得開罐頭和泡泡麵。
「以後碗我洗。」阿徹將他從流裡台前推開,悶悶地加了一句:「我討厭欠人人情。」
薛連丹拉過椅子在一旁看他洗碗,確認他不會笨手笨腳的摔壞碗盤才放心讓他洗,這時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對了,我明天上完課後有社團活動,第一次參與不知道會花多長時間,晚上可能不會回來煮。」
「知道了。」
「阿徹也有加入社團嗎?」
「沒有。」
「黃學長說,增進實力最好的方式就是加入社團。」
「哼!你們這群軟弱的傢伙。」
薛連丹用指節敲著椅背苦惱地自言自語:「怎樣才能累積夠實力,明年一定要打贏表哥……的式神?」
「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薛連丹不愉快的回問。
「你根本不知道那傢伙是什麼人。」姬明澈停下洗碗的手,聲線裡壓著薛連丹無法判別的壓抑情緒:「我調查過了。」
「雷震盂,十二歲進入學府,十七歲拿到三清的院士資格,被譽為三清學舍十年來最出色的天才。他據說是校長的關門徒弟,當年打傷校長後強行離校,他的式神是、是……總之他的式神也是傳說等級,就算用跟小指頭也能壓死你。」
「更何況你還只是四象學舍的學徒。」他冷笑:「江湖術士和欺詐師的培養槽,在那種地方你想成為一位合格術師都做不到,更何況對上那個傳言中的天才術士。」
薛連丹底氣不足地反駁:「我有選兩門三清學舍的課程。」
「廢話我當然注意到了,我們還是同學呢,而且那兩堂是基礎到不行的入門課。」阿徹搖頭:「別的不說,除此之外你還選了哪些課程?」
薛連丹一梗,底氣更加不足。他除了兩門三清學舍提供的實用課程外,便只選修了兩堂四象學舍的必修課 — 卜筮和觀星。除此之外都是格致學舍的一般課程 — 國學、數術、進階英文和法文,前兩者是必修課、後兩者只是他個人興趣。薛連丹對語言向來都頗有興趣也有才能,他趁著課程表裡有不少選擇便選修兩個語言課程,於是他的選課單排的比一般同學的更滿。
「明天是第一堂四象的卜筮課,不知道會學到什麼?」他試著轉移話題。
「你沒救了。」姬明徹受不了的搖頭嘆氣,繼續低頭洗碗。
薛連丹也暗暗在心底嘆口氣。和表哥的賭他也沒有把握,秉持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想法,他也不願意煩惱太多。
儘管知道阿徹有他的經驗和眼力,但每次被阿徹唱衰他心裡很不舒服也很不服氣,總之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不行?
到時候盡力便是,現在煩惱太多也沒有用,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薛連丹還是相信自己有賭贏的可能性。
◇ ◇
兩排銀杏樹的樹葉迎風搖晃,翠綠的葉如由琉璃鑄成,空氣中有種銀杏特有的酸味。薛連丹雙手壓在膝蓋上喘息,腳底下的清影湖在陽光下閃著微光,他卻沒有多少成就感。
還有很長的路要爬,他一把擦掉即將模糊視線的汗水,如果不想再遲到他得趕快繼續爬階才是。
儘管一周只需要到本家學舍上三天課,每次爬階都是對身體機能很大的挑戰,尤其是薛連丹這樣的都市小孩更是吃力。
他的頭幾堂課都以遲到開場,由於太累於是一到課堂便打起瞌睡,目前每堂課都沒有聽也沒有懂。
雖然跑的氣喘吁吁,薛連丹難得地在第一堂課前踏進位於本家學舍的課堂。
這是他的第一堂卜筮課。
厚重布幔遮掩住晨光,環狀教室陰暗地如同聲音都被擋在外頭。實心檜木地板被打蠟的頗為光滑,柚木長桌上擺放著一顆顆水晶球,但薛連丹卻覺得這些只是體積較大的玻璃球,畢竟這麼大的水晶應該很昂貴。
他身旁坐著一位有著個性短髮、如小雛菊般清純可人的女孩,他認出對方是入學日在門口遇見的活潑少女,只不過當時她的長髮及腰。少女一注意到他的視線便大方地露出一抹甜笑,女孩兩頰皆有個小笑窩,他有些窘困地點頭示意後便笨拙的轉開視線望向台前老師。
卜筮課的老師是一位高瘦的中年女性。她纖瘦的手背上浮出青色血管,她的眼睛在微凹的臉頰上大得驚人,當她專注地盯著人看時會令人寒毛豎起,彷彿其中有青綠火燄在燃燒,薛連丹第一眼就偷偷給她了個不敬的綽號 –「虎姑婆」。
上課一開始,她仔細地點名並陰冷地盯著每位同學看,她用力且專注地盯著每人的面容看,時不時發出冷笑,那目光中的狠勁著實讓薛連丹感到不舒服。
點完名後,她如枯枝的手指搭上水晶球,用像是掐著脖子才能發出的尖銳嗓音說起占卜的重要性。
當虎姑婆說到一段落,他身旁的女孩卻突然舉手。
「占卜學實在太有趣了!」雙手交握胸前,女孩兩眼發光、崇拜地望著卜筮課的老師:「老師,可不可以給我們來一段簡單的預言……嗯,像是接下來五分鐘內教室裡會發生什麼重要的事情?老師就請讓我們見識一下吧!」
老師以天機不可洩漏這句老梗婉拒,但那同學不死心地懇求著,用一種混合著期待與失落的目光望著她。虎姑婆不敵她那既單純又無辜的眸色,終於答應來段簡單的預言。
微光透過水晶球映照在女人的臉上,她的眼也染上一層矇矓暗影,她雙手搭在桌上,面容慎重地對著水晶球,彷彿專注如解讀複雜密碼。室內空氣似乎也因凝重氣氛不再流動,薛連丹被她臉上微妙的情緒變化所吸引,屏息以待。
許久,卜筮學老師呼地吐息,尖細語聲說道:「接受測驗,通過的人才有資格學占卜,我看到你們只有一半的人通過測驗,齁齁!」
隨堂考?薛連丹實在很想嘆氣,老師這招真狡詐。
「這樣呀。」那女孩露出單純甜美的笑靨,但她的笑容卻讓薛連丹有種極危險的直覺,一股涼氣升上背脊。
喀拉一聲,薛連丹面前的水晶球不知怎麼便出現裂痕,像是小雞從雞蛋裡孵出一般,玻璃球就這麼在他眼前爆開裂成數塊。
「對、對不起!我、我、我……我什麼都沒有碰!」薛連丹連連道歉。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老師倒是大方地原諒他,掩嘴勉強笑道:「小事小事,繼續上課。」
但接下來五分鐘裡,玻璃破碎聲不斷響起,同學面面相覷,桌上的水晶球紛紛從中爆裂成塊。沒多久,桌上已經一顆完整水晶球都不剩,餘留一堆玻璃碎片。
「老師,您的預言不準喲!」那女孩再次舉手,語意卻帶著尖銳的挑釁味。
同學們附和著,鼓譟起來,對著老師發出噓聲。
「你們……你們……」
可憐的老師看著滿室碎玻璃,開口正要說話時她面前的玻璃球也不祥地從中裂成兩半,玻璃脆裂的聲響蓋過她的顫抖語音。
女孩又舉手,笑盈盈地問:「老師,您要不要再重新占卜一次找出原因?不過您的水晶球,不、便宜的玻璃球都壞掉了,您要不要先去睡一覺用夢境來預言,看看半個小時後還會不會有學生留下來?」
「妳、妳這個……」
老師被氣得語不成聲,課也不上便怒氣沖沖地走了,同學們在後頭發出震動窗台之大笑。
那女孩笑著和另一名有著有著長腿的高佻少女笑吟吟的擊掌。
「夏默。」教室後原本坐在角落的青年揚聲喚她:「妳跑到我的學舍鬧,還將老師氣走……我們學舍很缺師資,妳這樣鬧我會很苦惱。」
「表哥。」女孩吐了吐舌頭,就算被抓到仍是一副理直氣壯:「我什麼都沒有做,是這個騙子被拆穿就惱羞成怒的跑掉了。」
「妳沒有動手腳才有鬼。」
青年壓著額角嘆氣。
「真金不怕火煉,如果真材實料怎麼會怕被抓包?」名為夏默的女孩衝著自家表哥笑:「我是在幫你們過濾掉資格不足的老師喔,表哥你們應該要感謝我才是。」
青年無奈地瞄了她一眼便往外走,女孩和同伴討好地跟了出去。
薛連丹決定將來要離那位笑容如雛菊的女孩遠些,她已被貼上危險人物的標籤,就是骷顱頭外加兩根交叉腿骨的那種程度。
卜筮學第一堂課就讓薛連丹體驗到了,無怪乎四象學舍被稱為江湖術士和騙子的培養槽,他頓時感到很無力,終於有點明白阿徹為什麼會對他缺少信心。
他同樣感到信心不足,待在這樣的學舍裡真的能夠增進實力嗎?他也很懷疑。
薛連丹下午在自家院所找了個僻靜的場所翻閱課程提供的讀本,直到接近傍晚才下山。
根據地圖,偃峰下某個臨近清影湖的場所便是他的社團所在。
如今,他只希望社團不會比自家學舍糟。
◇ ◇
薛連丹心情忐忑地來到會所。
會所在竹林深處,若不是明簡幫他找到會所的地圖,他肯定會再竹林中交錯複雜的曲道裡迷路。但青青竹葉仍是迷了他的眼,他在竹林裡繞著轉著,即將迷失在巨大的翠綠迷宮中時,一角素衣在竹林邊閃過。他忙跟著那角素衣在竹林中左拐右轉,最後眼前一亮終於出了竹林。
一出竹林他睜大了眼,空曠草地上竟豎立一座哥德式教堂。教堂臨著清影湖,粼粼波光於教堂壁上晃動。
看來年代頗久,薛連丹繞著教堂打量著建築。
交叉拱壁反覆支撐起整體結構,厚重的弧形大門給人嚴肅觀感。東西兩座尖塔高聳拔尖,裡頭的鐘樓卻是空的,似乎被重新改建成小室。教堂的牆壁上處處可見大型的圓型花窗和彩色玻璃嵌畫。白色的牆壁在時間的侵蝕下微微剝落,卻增添了些許韻味。
繞了一圈,薛連丹才發現站在草地上發愣的不只他一人,白膚黑髮的清秀少女,那是和他同期的阿華同學。
「妳也是這個社團的社員嗎?」
薛連丹笑嘻嘻地和阿華打招呼。有了認識的人為伴,他的膽子總算粗壯許多。
阿華沒有回答,看著他的眼神頗有距離感,但他也不以為杵。
「進去看看嗎?」
反正這裡指此一間教堂別無分行,就算走錯路,進去問路也好。
阿華不語,逕自上前將門推開,薛連丹忙將她將另一扇笨重銅門推開。
嵌著雕花的銅製大門敞開,兩人站在門口卻看呆了。
原本教堂的佈道大殿被改成一個廣大的圖書館,紅木書架巧妙地嵌入四周牆壁裡,移動式爬梯可用來取高處的書籍。大殿的中間有個呈圓形中空的大型會議桌,光線透過彩色玻璃嵌畫在殿堂中間留下美麗光影,時間在此似乎停止了流動,感知上絕對的靜謐。
門一開,外頭的水光便流弋入大廳,讓整個圖書大廳的光線更是虛幻。
「喜歡嗎?」
在薛連丹沒住意到的角落,一位青年坐在高背紅杉木椅上,等他們欣賞的差不多便站了起來。他一踏出暗影,斑駁色彩停駐他的臉上、身上,將他唇邊那抹彎度染上色彩。
青年雙手插在口袋中,步調安懶地向他們走來。他的穿著入時,滿身的名牌讓他看起來像個會走路的名牌收集站。薛連丹懷疑,如果他有輛昂貴的名車,他或許還會將車子名牌拆下來掛在身上。
他的面貌也是頗突出,高鼻廣目和健康的蜜色膚色,讓他看起來就像個中西混血兒。他比薛連丹高了有半個頭,再加上運動員般的體格,他的接近讓薛連丹感到些許壓迫感。
「阿葉說會有新生早到,要我先來等人,還真被他說對了。」他停步:「小朋友們,聚會前還有時間,我帶你們去逛逛吧。」
小朋友?薛連丹正想要抗議兩句,那人卻轉身就走,兩人忙跟了上去。
「鄙姓錢,錢伯逸,不準用錢學長以外的稱呼,綽號一律退散。」
他雖是笑得人畜無害,但語氣中有股薛連丹忽略不了的壓力,薛連丹猜想他很討厭別人加在他身上的綽號,就不知道那綽號是什麼。
錢學長一面走著,頭也不回語音不停地向他們介紹社所。社所內部比外部看起來更寬闊,地上舖著打磨光滑的大理石板,窗邊厚重絨布垂至地面,室內安靜地如被隔絕的世界,連空氣也感受不到絲毫流動。
三人的足音沉重地回盪室內,他們走過主建築,東塔及西塔,會所內不但有廚房、休息室、冥想室等等隔間,甚至還有一頗大的練習場,可以容納五六十人有餘,器材充足。
站在練習場外,錢學長張手做個就這樣的手勢。
「還有什麼問題嗎?」
薛連丹奇問:「這間真的是會所嗎?你們有多少社員?」
「不是你們,以後請使用「我們」。我們共有十位社員……為什麼用這麼大的會所?」錢學長雙手抱在胸前明朗一笑:「這所會館可是前輩們從某個大社團手上搶過來的,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吧。」
門外有一人搖搖晃晃地走過,錢學長忙叫住他:「阿秋,睡醒了嗎?」
兩位新生跟著錢學長走了出去,門外一位少年正滿臉渴睡地揉著眼睛。
少年有著纖細四肢和細緻的面容,但和姬明徹不同的是,他的身體比例明瞭,一看就如從漫畫中走出的美少年。他的頭髮長到幾乎有腰長,鬆鬆地在腦後綁成馬尾卻不會令人感到怪異,反為他添上中性的撲朔感。
「這是你們三年級的學長,阿秋。」
阿秋瞇著眼打了個大大哈欠,不理會他們轉身又搖搖晃晃地走了。
「阿秋大概又在夢遊了。」
錢學長聳聳肩,回到廚房煮了杯香濃的熱可可,一面問:「你們想喝點什麼嗎?」
奇異的是,當熱可可的香味充滿大廳,阿秋又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錢學長將熱可可放到他手上,阿秋一面喝著熱可可人就漸漸清醒過來。
「想要讓阿秋清醒,熱可可是不可缺少的。」錢學長看著他像小貓一樣小口小口地啜飲可可,微笑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到大廳去吧,其他人應該都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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