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6/11

南離之書 八 使節

紙門敞開露出一角天藍,微風搖動樹影,寧靜的午後時光有鳥兒歌聲婉轉。

方室中央有一具精緻的木製鳥架,上頭一隻纖小如金絲雀的雀兒睜著骨溜溜的眼睛,左顧右盼間十分可愛。鳥兒發出清脆動人的鳴聲,但唯一的聽眾卻不賞臉的臉色發青、不著聲色的往後又挪一步。

這隻雀鳥是由蕊所化成的鳥兒,每日午後半刻鐘的休息時間裡都會化成鳥身和鳳雛共處一室。

這是由公子青釉建議的治療方式。

他建議離迦古魯讓親近的侍者化成鳥兒每日共處一段時間,藉以慢慢習慣鳥兒的親近。但儘管實行了有七、八日之久,鳳雛就算對著這麼可愛的小雀兒仍得保持數尺距離,一看到鳥爪和鳥喙就會面色慘白地發抖。

蕊見她這副模樣,見午後休憩時間已經不多,便落到地面變成人形。

「殿下,您還好嗎?」蕊還穿著單薄的羽織(註一),還不及換上宮裝便捧上熱茶幫鳳雛壓驚。

「還、還好。」她勉強地笑了笑。

儘管知道那隻鳥兒是蕊,她還是很怕那鳥會向她撲來,光是不跳窗逃跑就已經竭盡氣力了,她不可能去接近小鳥兒更遑去觸摸她。

容氏跪在門口輕咳兩聲,蕊忙閃身到外頭整理儀容。

「殿下,內務院傳來消息,青寰公子已經照您的要求搬入宮中。他現在在外殿等待殿下的傳諭。」

「青寰終於來了……等、等等,我沒有要他搬進宮中,我是要他當我的私人侍衛,允許他任何時候都能夠自由進出宮院啊!」

「內務院得到的諭旨是讓他搬進怡園。」

怡園是皇宮裡離鳳雛寢宮最近的院子,是前鳳后收納男寵的地方,說是後宮也不為過。

「不對!誰讓他搬進怡園了?」離迦古魯慌張地站起:「我去內務院一趟……」

容氏低喝:「殿下,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青寰公子還在外頭等著面見殿下。」

「可是這不對……青寰會怎麼想?」她咬牙:「青釉那個混蛋!應該讓他住進怡園的!」

「嗚、不能讓青寰搬進怡園……」

「青寰公子已經接下御旨並搬進怡園了。」

「我沒有發下那樣的御旨啊!」她煩惱的在室裡跺步。

「是邵見公依照您的口諭擬旨的。」

「那個混蛋!」

「殿下!請注意您的言行。」

離迦古魯氣得將插在髮上的金步擺摔在地上,嚇的剛穿戴整齊正打算進室的蕊跪在門口不敢擅動。

容氏嘆了口氣,讓侍女取過梳理盒,跪在她身後幫她將零亂的赤髮重新整理好。

「殿下,您是不是應該聽青寰公子怎麼說?他既然接旨了,他或許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有那樣的父親……他能不接嗎?我並沒有打算要讓他難堪,我也不要他非得接受這樣的委屈!」

「殿下,婢已經讓人請青寰公子在客殿裡等著,如果您不願會見他,那就讓人請他先回怡園候傳。」

「不要!我去見他!還有,客殿那些竹簾薰香什麼的排場都給我撤掉,我要和青寰面對面談。」

當鳳雛一行人來到寢宮外重的客殿時,青寰穿著整套禮服跪的筆挺,一見到鳳雛就要下拜謝恩。

離迦古魯很快將他拉起不讓他拜下,抓著他的手腕就要往外闖。

「殿、殿下,您要做什麼?」

「去內務院將一切都解釋清楚,我當初的旨意是讓你當殿前行走帶刀侍衛。不能讓你受這樣的委屈。」

青寰試著脫出她的箝握卻被握的死緊,他苦笑:「殿下,這是青寰自願的。」

「自願什麼?肯定又是你父親逼著你來的吧?那個混蛋老頭!」

「殿下,您若不聽在下將事情闡明,鬧到內務院才是會給在下難堪!」

離迦古魯這時已拉著他到門口,聞言定住腳步。

「什麼意思?」

青寰垂眼,眼中滿是哀傷。

「在下當不了護衛……鳳雛殿下,您現在抓著我的手,您應該可以感覺到吧,我的手軟弱無力……在這裡我只是個廢人,別說提起刀,就連提筆都提不久。」

「可是、可是在彼界的時候,當時你握著我的手時,明明就很有力氣!」

「因為您當時還是彼界的人類肉身,只能說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在此界手無捉蟲之力,在彼界卻能讓您有力氣很大的錯覺。如今您已經是鳳雛,一根手指頭都能將我壓倒。」

「究竟、這是怎麼回事?」

「鳳雛殿下,是否能靜心聽在下解釋?」

離迦古魯看著他憂傷的面容,內心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更加強烈,明明受委屈的是他,到頭來卻是他反過來安撫她的情緒。

青寰拉著她坐回殿中,侍女上茶後讓她秉退所有侍者。

「殿下,在下知道您害怕鳥兒,所以接下來請您先有個心理準備,在下要轉鳥身,變成鳥之後也不會接近殿下,請您放心。如果您忍受不了只要一個手勢……」他抬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續道:「在下就會馬上轉回人身。」

離迦古魯先深呼吸一口氣,這才扯出個勉強的微笑,點頭示意。

就像她看過無數次的景象,衣服落下,鳥兒就出現在布料堆中,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看她。

青寰化成的鳥兒有些笨拙地從落在地上的衣服中走出,離迦古魯這才看清楚他的全貌。

那是隻有著長尾翼、羽毛雪白的雉鳥,他有著彷彿用紅花染出的喙以及紅腳,眼晴周圍有一圈紫色的毛如用筆染上去的天然影眼,鳥兒站在衣堆上,一雙漂亮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她。

「青寰,你、你的翅膀……」

不該是這樣的。

她愣愣地看著他的翅膀,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碰觸他那雙軟軟地垂在地上的翅膀,很輕柔地、像是怕會觸傷他一樣,那雙翅膀像是狗兒過長的耳朵一樣軟趴趴的垂在她的掌心裡。

青寰平靜地看著她觸摸自己的翅膀,一動也不動地,彷彿早化身為任人擺佈的布玩偶已經很久了。

「這是怎麼回事……」鳳雛放開手,她的聲音有點抖。

「在下、在下的翅膀折斷很久了。若不是出生在夜鴞族裡又是父親的兒子,像我這樣殘缺不全的鳥在浮空島是不可能活到這麼大的,平時長距離移動都是在下的兄長抓著在下一起移動。化成人形時,雙手雖然可以使用卻沒有什麼氣力,畢竟鳥民的翅膀多強健、雙手便多有氣力。」

「為、為什麼會這樣?」

「是在下小時候頑皮闖禍,請您就不要再追問下去了。現在重要的是在下這樣殘缺的身體是無法當殿下的護衛的,所有人都知道這點。但在下也知道殿下您在宮中需要自己人,所以進怡園是出自在下自己的決定,請殿下能夠理解。」
 
離迦古魯感到很難受地望著他,用雙手輕輕包起他的翅膀。

「青寰,這麼多年來一定很辛苦吧……」

「青寰現在只想幫鳳雛殿下分憂,其他都不是那麼介意,就讓在下住進怡園吧。」

「可是,你又不是……」

「在下不在意名聲,更何況在下原本就已經沒有名聲了,如今在下只願替殿下分憂。」

「青寰,你的翅膀、真的不會好了嗎?」她垂著眸望著他軟垂的翅,琉璃色的眸子此時黯淡無光。

她突然問:「是前鳳后弄的吧,那個可惡的女人!」

青寰垂眸不語,她收回碰觸鳥兒翅膀的手,手心彷彿有滾燙的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想變成和前代鳳后一樣的人,那個人傷害了宮女、傷害了龍主、傷害了青寰和墨天,還傷害了許許多多的鳥民。她不想變成那個人,但她卻仍是傷害了青寰,傷害這個一直對她很好的人。

「殿下,您不需要跟我道歉的。」

看著他困惑的側著頭,圓滾滾的鳥眼裡目光既溫和又憂鬱,離迦古魯終於忍不住張手抱住他,將頭埋在鳥兒的頸間。

「殿、殿下!您、您不是怕鳥兒嗎?」

「不怕了,我已經不怕了。我怎麼可能會怕你呢?青寰,你也不要怕我,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前世傷害了他的身體,而現在她卻繼續傷害著他的名譽。他是青寰、是國公之子,本該應像那個整天只會喝酒和睡覺兄長一樣消遙在外,如今卻頂著不名譽的男寵名份進入宮中只為了為她分憂。

青寰嘆了口氣:「殿下,您太念舊,這會是您的致命傷。」

她不語,她只知道,如果不唸舊、不顧念著和這些友人的往日情誼的話,她和那個女人又有什麼兩樣呢?

她在心底輕喚劍靈。

「默天,拜託你,幫我照看著青寰,幫我保護好他。」

「遵命。」站在她身後的黑衣劍靈傳音入耳。

那天在醍醐酒肆和青釉相談不歡,最後她拍桌帶著墨天離開。

離開酒肆後,墨天卻一句話都不肯說躲進劍裡,幾日都不曾再出現。

直到她用「再躲我就要摟著劍裸睡喔」這句話才將他逼出來,劍靈卻只是低眉歛手的站在她身後,就連回應她的話也都很簡潔。

劍靈的心中有個秘密,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但她不打算將那事翻出來。就讓前代鳳后的事情歸前代鳳后,她的歸她的,她不想問也不想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她只知道,墨天是她一起走過這些風風雨雨、從小便潛睡在她身體裡的親密夥伴,陪著她從彼界來到此界的重要朋友。

她想要守護青寰和墨天,這兩位都是重要的朋友,她或許是個念舊的笨蛋,但她寧願繼續當這樣的笨蛋也不想成為容氏口中那個英明神武的鳳后。

除了念舊以外,那天和青釉吵翻時,青釉還搖頭說她太過護短。但在這裡她能夠信任的人太少,除了護短她又能如何?

這時候青寰已經到一旁化成人形,到偏房在侍者的服侍下重新整理好儀容重新入座。

青寰跪坐她面前道:「殿下,既然父親讓在下已經入宮,在下便對殿下是有用處的。殿下若有為難之事,在下可代勞小事以為殿下解憂,也可傳遞些殿下或許忽略掉的重要訊息。」

「青寰,你兄長曾提到過,近日朝庭在吵什麼使節團的,那究竟是什麼?」

青寰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問:「殿下……是否、是否已經知道聯姻的事?」

「我知道。所有人都認為我無法化成鳳凰引雨,所以要將我賣給另一個足以維持浮空島的勢力,是這樣的對吧?」

「……朝裡考慮中的九大勢力裡,其中之一對於聯姻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甚至用方法讓其中四個勢力放棄求親,剩下的四個勢力則是無力和該勢力競爭。」

「呵,真是霸道。所以朝裡那些老頭子想待價而沽的手段不就用不上地方了?如果沒有人競爭的話,那不就很尷尬?」

「那倒也不會,畢竟目前狼煙開出的條件很好,讓那些大人都無法拒絕。」

「狼煙?」

「就是那個勢力的部落名稱。狼煙不是國名,原本是西南方邊陲的一個小部落,這個部落是狼民,就如鳥民能夠化鳥一樣,狼民可以化狼,該部族的祖先是白虎的後裔之一,繼承了白虎好鬥的習性。」

「該部族饒勇善戰,而且近百年來在現任狼主的帶領下,成為中洲大陸數一數二的霸主。目前占據整的中洲大陸的西南陲,已併吞十餘個國家,一路曾打到南蠻國的邊緣。」

「但中洲大陸有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即使像狼煙這樣占有大量土地、擁有諸多資源的勢力,也無法自立國家、自稱為王。」

離迦古魯挑眉問:「所以如果那個狼煙想要立國、狼主想要成王的話,就必須娶我才行?這就是他為什麼對於求親這事誓在必得的緣故?」

「狼煙若要立國,狼主就必須娶其他國主之女為后,也就是血緣上被其他大國所承認,這才能夠自立為一國的國主。」

她奇問:「那隨便娶個小國的公主不是比較快嗎?」

「狼主這人非常自負,他認為以現在狼煙在中洲的聲勢,一般小國的公主他看不上眼。正好朝廷裡的大人們放出欲為鳳雛擇婿的消息,狼主便說,只有鳳后配的上他的王位、只有浮空島足以和狼煙結成姻親。」

「哼!真是自大。」

「但在下想,他的考量不只如此。畢竟這些年來狼煙樹大招風,他若要爭個國主之名,隨便找個小國聯姻只會落人口實,說他是想當王想瘋了,如此封王也不夠名副其實。他要封王,便要大方的公告天下,於是娶鳳后是最為顯耀的一步,也是最能彰顯他的手段和身分的方式。」

「其二,狼煙是崛起不久的部落,人們總說他們缺少文化素養,宛如暴發戶一般。而浮空島是歷史文化俱悠久的古國,若能搭上浮空島這樣的姻親國,這樣對於狼煙國的未來有很好的奠基效果。」

鳳雛冷笑:「但,他們若失敗了,狼主不就會被人說是高攀不上鳳凰嗎?」

「所以狼主對於求親這事是勢在必得的。朝官目前已被收買大半,尤其是廣聞公的開國派似乎和狼主一行私下有什麼協定,他們推動狼煙使節團的來訪不遺餘力。」

「所以……我猜邵見一派在阻擋使節團的來訪?」

「在下認為父親一派擋不了多久了。狼煙使節團的來訪勢在必行。」

「若我不想嫁呢?」

「朝廷方面,一定有辦法能夠逼迫殿下的。」

離迦古魯抿住紅脣,有些賭氣的將几上的茶遠遠推開。

「我就不相信他們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浮空島快不行了,如果再不行動,浮空島會沉入海中,浮空島這數萬年建立的文化也將付之一炬。當然對那些朝官和貴族最重要的,是現有的奢華生活,他們如何都不願放棄浮空島上這種虛假的繁華榮貴。」

「殿下,歷代鳳后也有不少和中洲大陸的國主聯姻過,若要理由和方法,他們有的是法子讓您答應。如果狼主真有辦法紓解浮空島木的衰敗,他們什麼都可以犧牲來維持現有的榮華,更何況是沒有實質政治控制力的您。」

鳳雛沉默了好一會兒,眼神漸轉哀傷。

「青寰,那我又能如何呢?難道我放棄曾在彼界的一切,來到這裡卻只是為了當個魁儡嗎?當顆朝官手中的棋子嗎?」

「殿下,先不要著急。在下認為,此時應該以不動應變,狼煙使節團來訪也只是為了展現其勢力,順勢探看朝官和您的立場,弄清楚之後他們才能夠審視條件看要如何求親。您不妨先觀查狼煙使節團的態度,這樣才有能夠借力使力之處。」

他微笑:「屆時,殿下您就看情況出條件吧。在下記得在彼界曾讀到過『輝月姬』的故事,殿下應該還有印象吧。您的身份讓您也能夠任意出條件,若能引的其他勢力共同來相爭,那麼操控局勢的便是您了。」

離迦古魯讚道:「青寰,沒想到你這麼會想。」

青寰赧道:「其實是在下的兄長向在下如此分析,在下不過將兄長的原話搬來說給殿下聽罷了。」

「是青釉要你這麼跟我說的嗎?」

「不是!請殿下別誤會,是在下在旁聽兄長與友人高談闊論,覺得兄長所言很有道理,所以便將兄長的話搬過來,說給殿下聽聞……兄長卻是完全不知情的。」

離迦古魯一愣便偏過頭不語。

那日因為青釉對墨天語帶挑釁,她拍桌和他吵了一架便不曾再出宮到醍醐酒肆。儘管知道那人雖然個性懶散、嘴巴又壞,但他確實思慮清晰,對於朝政的方向也很清楚,每次在閒聊中都能很快便點出眾人遺漏的重要觀點。

她也知道和他多聊對自己有好處,但一來不知道他的立場何在,也不清楚能否信任此人。於是她對青釉確實戒心很重,那天青釉故意對墨天說的那些話語更讓她感到厭惡,讓她感受到被挑撥離間的不悅。

儘管她不想多接觸那人,但現在卻知道了,青寰之所以會用這種方式進宮,便是怕自己不再到醍醐酒肆,所以想替她多聽一些朝務上的討論好說給她聽。

青寰這個笨蛋!她感到鼻子有點酸,就只是為了如此便連自己的名聲都不要了,她想說些什麼卻感到喉嚨有點緊。

「殿下,您若不願多出宮,不介意的話在下願當您的耳目。在宮中您的眼目都被遮掩著,宮女不敢向您談論政事、朝官不希望您懂得政務。在下的兄長個性雖然古怪了點,但他不曾附黨結派,在下也願保證兄長並非心有所圖的惡徒……」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她側頭想了一下:「我應該要召青釉公子進怡園的,這樣也和你有個伴。」

「殿下!別開玩笑了,在下、在下……」

「好啦,開玩笑的啦,看你急的。」鳳雛扳著下巴對他笑了笑:「傍晚出宮的時候,青寰就陪我走一趟醍醐酒肆吧。」

青寰聞言眼睛亮起,白皙的面容因喜悅而微紅。

「遵命!」



每日的早朝仍是吵吵鬧鬧,此消彼長,離迦古魯現在已經能夠查覺到朝局微妙的變化。

保皇派拒絕使節團的聲音越來越小、開國派接受使節團訪問的聲音越來越大,局勢很快倒向一面,就連對朝局遲鈍的她也知道狼煙使節團的訪問是必然之事。

果然,不久外務處便發佈狼煙使節團將在次月霜月圓之日訪浮空島,消息一發佈便成了浮空皇島的要聞,大街小巷皆有人在談論狼煙這個部落。

而離迦古魯對整件事表現的很淡定,態度軟綿綿讓人找不到下手處,朝臣摸不清她的想法又無法將自己的立場說得太明確。於是微妙的平衡便維持住了。

其實就離迦古魯的個性,要她隱忍不是容易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回她想將坐在簾外探她口風的老頭子揪起來告訴他們自己不打算嫁。但畢竟青寰已好生勸過她要沉下氣,青釉對情勢的分析也很有用,她便將耳朵塞住什麼都不聽也不動,對方丟球她便隨便拋回去讓對方煩惱。

又是一個不成眠的夜晚,三個月亮一滿一殘,銀白的霜月如抹妖嬌的微笑掛在樹梢上。

離迦古魯來到寢宮中那間最神秘的方室,室裡只有她和墨天。

方室中央,烏木架掛著羽衣光彩奪目,彷彿是由火焰揉製成的錦袍微動。她將手撫上羽衣,帶動淺藍色的火焰在袍面竄動。

「墨天,你說,如果我穿上這件衣服,是否便能化為鳳凰?」

「以、以、以夏殿,」至今他喚名時仍會結巴:「在下認為,這是以鳳羽織成的織衣,對於化身並無幫助。」

「我想也是。」

儘管每次看著這件羽衣時,心中總有種難言的悸動,想要展翅飛翔的慾望如是那麼強烈,她用手指壓著胸口,彷彿裡頭燃起會將她吞沒的熱焰。但她試穿過羽衣許多回了,卻什麼變化都沒有,反讓失望的情緒將胸口堵得滿滿的。

「如果我穿著這羽衣從高處躍下,生死關頭一瞬間,你說會有奇蹟嗎?」

墨天遲遲不語,但眼中不贊同的神色頗濃。

「不管如何、不管其他人是否都不相信初翔,我一定要蛻變成鳳凰……」

「我一定要飛……我一定還能夠展翅……」

她揪緊布面,碧色的眼中擒著切決的光。


【八 完】


(註一)羽織,鳥民取自身羽毛織成的薄衣,從鳥身變化人身後羽織仍能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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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omments:

匿名 提到...

竟然突然多出一篇文!太驚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