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01

聚水坪夜話 番外 護身符

蓬鬆的白毛裡沉睡著一位美人。

美人一切都是白的--白髮如霜、白膚如雪,就連睫毛都如霜絲,她身上一絲顏色也無,睡著時更是缺少人氣。

她偶爾會換個睡姿,不時伸手抱住自己的寬大柔軟尾巴蹭了蹭,不知是否做了好夢,美人的嘴角還掛著一抹新月般的微笑。

然而她的睡姿不太莊重,原本就單薄的白袍鬆開,露出一抹白膩且極美的弧度。

當他進門看到美人衣襟敞開的景象也不禁紅了臉。

「大姊!」

他先是訝異,然後眉毛揚起並拿起木桌上的鈴搖晃。那是隻小小的銅鈴,卻發出震天的聲響,原本沉睡的美人痛苦地滾了兩圈並試圖找東西塞住耳朵。

「讓我睡--讓我睡--」她抓住自己寬厚的尾巴蒙住耳朵。

「大姊,現在是工作時間,你又在睡覺了。」

美人終於坐起,她慵懶地整理著尾巴,玉色的面容仍壓著濃濃的睡意。

「小九啊,你真是個不可愛的弟弟。上次不是說很久都不回來了嗎?什麼時候浪子回頭了呢?」

「我、我回來澆個花,就說交給大姊一點也讓人無法安心!」

「花?什麼花?」

「大姊!」天九氣急敗壞地喚她,憤怒中拿起銅鈴又要搖晃。

「停!暫停!」九尾狐大姊終於清醒,按著額角搖搖晃晃地站起,卻不小心踩到衣角往前撲,天九拖住迷糊的大姊,順便幫她整了整衣襟。

大姊不禁咕噥:「那麼寶貝你的花,就別讓別人養嘛。」

不久前,她的可愛小弟帶了一盆嫩株回到青丘交給她,要她好好照顧這盆花樹,說是她將來會開出很美很香的花朵。

她可是九尾狐族裡最資深的巫女,她一看到這盆小花樹就知道這樹種是由樹精凝的魂魄所聚成的,這樹精原本已經魂飛魄散了,小九必然花了很多時間蒐集小樹精的魂魄,又花了很多心血才將小樹精的魂魄重新煉成樹種種下。

她剛拿到這盆植物的時候,那盆香椿嫩株奄奄一息,是她被小九逼著她用神社裡的靈泉水日日澆灌,這才活了過來。

她雪白的長睫隱住殘陽色的紅瞳,大大地打了個哈欠,這才不情願地領著天九到後院。那株嫩草般的植物長出幾片小小的葉子,翠綠而可愛,幾片綠葉顫顫地搖動著,彷彿在迎接他們。

天九神色複雜地看著那株小草,幽幽地問:「她還要多久才能夠聚成人形?」

九尾狐大姊了然地看了她一眼,她的小弟向來都對心不對口,嘴上說的卻絕,心地卻是柔軟的,一旦付出感情便不容許對方逃避,就算對方魂魄下了黃泉,她這位實心眼的弟弟恐怕也會用盡方法將之拘回。

「你是她的債主嗎?」她同情地問了一句。

「她還欠我一個解釋。沒有給我一個能讓我接受的解釋,我才不放她走呢。」

她默默同情了一下那位小花妖,她的弟弟果然有恐怖情人的資質。

感情真是複雜,太複雜了,她的頭腦承受不了那麼複雜的東西,她還是去睡覺好了。

「小九啊,你這次有幫我帶書來嗎?」她突然停步,她總算想到重要的精神糧食。

天九無奈看大姊一眼,一彈手,一個大箱子便落到地面。

雙丹歡呼一聲,打開箱子取出幾本小書,心發怒放:「喔喔喔是最新的海賊,還有人家想看的火影和獵人,還有這幾本都是人家一直想要的單行本,小九你真是的好弟弟。」

天九暗嘆口氣,每次回來都要幫大姊搜刮人間的漫畫,大姊這個嗜好真讓人無法苟同。

「對了大姊,青王要我拜託你一個忙。」

「是前青王。」她將手中漫畫放下,伸手摀住耳朵趴回床上滾了兩滾:「那傢伙一定有很麻煩的事情才會找我。太麻煩了,老娘不幹!」

他不理她的哀號,從手袋中取出一個小布包丟給她。

「青王沒有說什麼事情,只說他欠你一個人情,隨時都可以找他討。」

九尾狐大姊不情願地接住布包時突然愣住,將布包打開時,天九愕然發現那是一把黑色的頭髮,柔和細緻,看起來像是小孩子的幼髮。

更讓他訝異的是他的大姊雙手合十唸了句經文,然後危襟正坐,小心翼翼地將布包收起。

「這個工作,我收到了。」

她見小弟投來狐疑的目光,也只是淡淡回以一笑。

畢竟她還欠隴那傢伙一個護身符呢。

她將眸光投向手中的幼髮上,微微恍神,那是多久遠的事情呢?久到她都快要忘記了……



那是個介於少女與女孩年紀的孩子,她的一切都是白的--一頭銀髮紮成雙髻,雪白的肌膚幾乎是透明的,只有一雙紅瞳如殘陽之色。

九尾狐的皮毛有金有銀也有白色,然而皮毛底下的肌膚多是健康的密色,她卻是九尾狐的異色狐種,從皮毛到肌膚皆是缺少顏色的白。

九尾狐族以母為尊,她是皇族長女,從出生便被當成國主繼承人看護著,儘管她自身擁有強大的預知能力,她卻無法看透自己的命運。

讓整個青丘都很欣慰的是,這位年幼的儲君從小便有著強烈的責任感,天一亮便跟著狐皇與狐公辦公,直到天黑仍是努力不倦的學習各種朝政,雖還未展現才氣,但滿腹經綸,對整個大陸的局勢也很清楚,未來狐皇的影子渾然天成,所有人都看好這位未來的小小狐族儲君。

儘管雙丹是個努力的好孩子,卻沒有人知道,她時常在無人處悄悄地看著自己的手紋,看得出神。

這樣戰戰兢兢的、高處不勝寒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然而除了成為一個完美的儲君,她沒有其他選擇。

她只能努力充實自己,讓自己成為母皇眼中的完美繼承人,要能不負青丘眾多子民的期望,成為能夠比美母皇以及先皇們的青丘之主。

小小的肩頭上擔著重擔,但所有人都認為那本就是她該擔的重擔,那是上天給予她的責任。

中土大陸的局勢變化無常,作為青丘儲君的她時常代表青丘出使其它族群,她也能夠不負母皇的期待,幼齡便能作為一位青丘使者行止應對合宜,讓她的母皇以及朝臣都引以為榮。

就在那時候,統領青之一族的青王退位,新任青王卻非青之一族的王族或是儲君,引發各界注目。

青之一族的青王易位,這對於七海實在是大事一件,青丘的狐皇決定帶領使者團到青海去親賀新任青王。

她跟著母皇搭了三天三夜的船來到青海,期間聽到許多關於新任青王的秘聞。

故事是這麼開始的。

青之一族雖說是一族,其實是九個部族--霸下、螭吻、蒲牢、憲章、饕餮、蚣蝮、睚眥、狻猊、椒圖這九個海族一起統領七海,這九族所承認的共同君主便是青王。

前任青王原本就是能偷懶就不會工作的饕餮之主,一直想要將燙手山芋丟出,但眼光極高的他卻看不上現有九個海族的皇族及其後裔,於是青王一直都沒有儲君,雖然嘴上唸著要退位,卻始終找不到替死鬼也退不了位。

新任替死鬼並非九族的後裔,是一尾由荒海孵出的龍神,前任青王出外遊玩時偶遇一見便驚為天人,吵著要收對方為繼承人,對方當然不願意當替死鬼,一老一少便僵持了許多年。

直到荒海龍神在一次偶遇炎帝的女兒--女娃--並將之殺害,或許是誤殺,荒海龍神非常後悔,收集起女娃破碎魂魄卻無法可施,傷心之下,前任青王出面調停,和泰山君達成協議讓女娃能夠轉生。

女娃的魂魄卻不願轉生,而是化為鳥兒每一甲子銜石填海報復,那卻是后話了。

總之前任青王出面擺平荒海龍神的爛攤子,讓對方欠了他不小的人情,最後在前任青王的軟磨硬泡之下,替死鬼終於接受了青王之位,讓老青王高興到拉著他到處跟人炫耀。

青之一族向來排外,新任青王卻非九族之後裔,這讓中土大陸之眾多種族都感到好奇,同時也都私下開賭盤究竟新任青王多久會被不滿的青族皇族所推翻。

就連雙丹也感受的到,這次母皇帶領使者來到青海名為祝賀,實為看熱鬧,更想趁機落井下石,看是否能夠趁海族內亂時撈點好處。

至於她,由於擁有強大的預知能力,卻知道母皇這一次得失望而歸了。

只是和新任青王相關的一切都在她的預知夢裡模糊不清,於是她知道自己的命運與他必定相交,甚至他們的結識會改變彼此的命運。

命運在首次相見時,狠狠嘲笑了她一番。

沒想到新任青王,竟然是個那麼一位小正太!

她原想著應該是位青年,卻只是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不禁她看到呆掉,母后差點也落了下巴。

冰肌月骨,少年年紀雖小便有了攝人的好樣貌,一雙黑眸深不見底,靜立時風平浪靜,一動便能帶動莫測風雲--但即便如此,他也還只是個少年。

她和所有來觀禮的客人,都默默將前任青王貼上正太控的標籤,那人真是太糟糕了。

不只是前青王,結果所有的青之一族的皇族都被挖出正太控的癖好,所有水族都驕傲的炫耀著自家的正太青王有多萌,內鬨根本內鬨不起來。

實在是水族本愛美色,少年龍神即使仍年幼已有了凌駕眾生的美貌,就連以艷色著稱的九尾狐皇在他面前也失色許多。

就這樣少年龍神莫名其妙地被挑剔的水族所接受,就連最難搞的睚眥皇族也時常維持著獸型衝上去又舔又抱,或是伏在他腿邊乖巧如守門獸。

若有人說新任青王的壞話,九族的皇族還會憤怒的要求決鬥,對於新任青王與其說是擁戴,根本就是將之當成自家最珍貴的寶物,得緊緊守住只差沒有鎖在青海深處。

母皇見她和新任青王年紀相近,便示意她主動去和對方結交,甚至暗示自己或許能將新任青王當成結親的對象。

她就這樣被半推半送的,和青王當上朋友。

她從來沒有過同齡玩伴,從有記憶起,她的生活便只是學習如何當個未來儲君,也不知道該怎麼與人交遊。一開始只是基於責任感去接近青王,然而很快便發現兩個人都有笨拙的地方。

少年並不是容易親近的品種,獨自一人也能悠然自得,被眾人圍繞著時也不感侷促,但她很快便發現,少年其實是很拙於言辭的人,於是他不會和人爭辯,卻也不會表達喜好,於是被眾多水族王族粉絲給擾的不得安寧,卻又不懂得抗議,就算眾多水族時常用巨大獸型對他又抱又舔,也不會生氣。

但和背了沉重包袱的她又不同,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我行我素卻又很好相處的王—幾乎和她是兩個極端。

當她剛到青王的宮殿作客不久便發生這樣的插曲。

天帝派使者來龍宮道賀青王上任,天帝的使者代表的是天帝的威嚴,必須要以最上賓來款待。

天帝的使者是個目中無人的高官,來到龍宮便肆無忌憚地騷擾眾多水族美人。雙丹知道,若是在青丘,母后肯定將使者看上的美人送上床,沒有什麼是比巴結好天帝的使者更重要的事情。

結果卻出乎意料,少年青王竟然當眾將那個目中無人的使者扁了一頓,就這麼將鼻青臉腫的天帝使者趕了回去。

「你敢再碰我的人民一根手指,我下次就將你的手指拔下來。」少年龍神淡淡的說了,將威脅的話說得像是只是在闡述事實。

那可是天帝的使者啊!會引發天界大戰的。

而整個青族也莫名團結的支持著青王的行為,頓時天界的使者紛紛被青族所側目,青之一族只差沒將整個天界貼上個不歡迎的標籤。

天帝因威嚴受到挑戰而狂怒,派出幾個武官來警告青王卻都紛紛被打回去。

別看青王那幅柔弱的少年樣貌,她驚訝於他竟是個實力武鬥派,應是從小在荒海中和各種妖獸打架練出來的。

她也記不清後來事情是怎麼解決的。

她只記得,母皇更努力的想將她跟青王搓合在一起,她便如此被留在龍宮作了三個月的客。

那是她人生的轉捩點。

她其實並不喜歡看起來呆頭呆腦的少年青王。他也不過和她一樣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嘛,和她一樣被捧上高位,兩個人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坐好這個位置。

但是她卻喜歡待在龍宮的三個月,那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生活。

在這裡很自由,沒有人管她,想要睡到自然醒也沒關係。

而且只要她待在隴的身邊,就會莫名愛睏,誰叫他是一個那麼無趣的傢伙。而她在青王旁邊打瞌睡,也沒有人敢吵她起來。

沒多久,少年青王甚至讓人搬了一張涼蓆放在兩人會面的地方,那涼蓆看起來很舒適,她便正大光明的整天睡覺,日日都能睡到飽真好。

總算能夠每天都睡到自然醒,她在其中做了很多、很多的預知夢。

於是她夢到了,自己並非是未來的狐皇。她也看到了,襁褓中的妹妹,才是未來的狐皇。

這讓她清醒時,時常看著自己的掌紋發楞。

如果她當不了未來的狐皇,那她的未來又在哪裡?她頓時感到茫然,彷彿她這一輩子的辛苦都是做白工。

「欸,如果我當不了狐皇,該怎麼辦?」她困擾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問。

「你就可以每天都睡到飽。」

「那我可以不回去,就待在這裡睡覺嗎?」

「你若不想回去,這裡就有你的位置,若你想回去,這裡還是會幫你留一個位置,雙丹。」

她困惑地看著少年,「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隴反而奇怪的看著她:「龍宮這麼大,要多幾個人都沒有問題。反正你都已經在這裡住這麼久了。」

既然青王都這麼無所謂,她便鬆了一口氣,原來她是可以有除了當狐皇以外的選擇的。

三個月後,她回到青丘,告訴母皇她的預言。

狐皇是個很精明也決策果斷的王,她只思考了三日,就宣布廢除雙丹的儲位,改立還在襁褓中的次女薩耶為新王儲。擅改王儲是大事,原本就會引起朝臣反對,卻被狐皇用強力的手腕壓下,她向來都信任雙丹的預言能力。

就這樣,為了廢除王儲一事,雙丹忙了三個月才將事情搞定,完成交接。

一但被廢除皇儲之位,狐皇再也不將心思放在她身上。早上不再有人催促她讀書,朝廷上也沒有她的位置,狐皇如今全神貫注的在培養新的皇儲,雙丹突然發現,自己在青丘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地盤。

九尾狐需要地盤,需要活動的領地。而在青丘,搬出儲君的宮殿後,她突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母后的心思不在她身上,朝臣也不再理會她,但她還記得,東海的青王說過,她可以在他的處所隨意的睡覺,他的龍宮總有她的位置。

於是她回到青之一族的領地,在青王的龍宮裡果然找到自己熟悉的處所,而且青王的無所謂讓她感到很輕鬆。她就是鳩佔鵲巢的將隴的龍宮當成自己的領地,他也不介意。

總算有個歸依地,像是什麼都沒有變過一樣,彷彿龍宮的眾多侍者仍以為她還是尊貴的青丘王儲,將她當成上賓親切的照顧著。當然雙丹不會那麼天真的以為青丘的新聞傳不到這裡,畢竟海族其實是最熱愛八卦的一族。

總之在青王的默許下,雙丹就在青王的地盤裡定居下來,還大剌剌的將他的整個龍宮都圈成自己的地盤。

總之青王就是這樣隨便,就這樣包容她住了下來,每天白吃白喝並睡的時候比醒的多。

過了許多年,她和青王的關係還是不怎麼樣,兩人鮮少聊天、見面的時間也不多,青王畢竟是統領九族的族長,就算不想,每天還是忙到不可開交。但偶爾遇到還是會隨口聊個兩句,所以關係說起來算不上特別親近,但雙丹卻也默默承認隴是個好朋友。

隨著年紀越長,隴也慢慢長成極為出色的青年,不論外表或是力量。

偶爾短暫的驚鴻一瞥,就連她也覺得那樣的外貌實在太作弊,而且本人毫無自覺。總之美人養眼,雙丹便將睡榻搬到他工作的地方,想睡覺的時候可以睡覺、不想睡覺的時候可以看好友被眾多水族騷擾的模樣,這種生活真是愜意。

隴還是什麼都無所謂的性格,就這樣容忍她的無賴與無聊。

只是青之一族多的是美人,而且是看起來嬌滴滴、軟綿綿,內在卻是一有目標便使命必達的硬骨頭,一堆美人用各種方式投懷送抱,男女皆有,隴煩了一陣子,便找上她幫忙,要她嫁給他,還說可以照舊每天睡都多久都沒關係。

然而她既然是預言師,自然懂得趨吉避凶的道理。

她知道隴其實就是看不過閒閒在旁睡覺,偶而看他到被騷擾還會在一旁偷笑的友人,於是想將她也拉下這灘混水中來平衡心情。獨累累不如眾累累,這傢伙其實也很懶,平時的興趣就是對著天地放空,只是她更懶。

而且……身為一位預言師,她知道自己和隴沒有姻緣,所以她也不會渴求不屬於自己的命運。

然而就算拒絕了,雙丹的好日子也沒維持多久便被那眾多水族美人破壞掉了。雙丹在隴的龍宮裡平時隨便找張床就睡,也不管是不是佔了隴的床,然而不時有美人偷偷摸上床又被她踢下床,擾不勝擾。

但那還不是讓她離開青之一族的契機。

當她的妹妹薩耶剛滿兩千歲那年,狐皇帶著她到青族作客。

當初那個小嬰兒已經長成一位極美麗的少女,簡直就是母皇年輕的翻版,她有種天生的貴氣以及咄咄逼人的美貌。行事和性格也如母皇一樣剛毅果斷。

而她第一次見到長大後的妹妹時,妹妹卻對她顯出極大的敵意。

她那位美麗的二妹,第一眼就愛上了青王,對於總是待在他身旁的女子--也就是自己的大姊,幾乎沒有露出爪子和利齒,然而她的敵意明顯到連狐皇都感受的到。

狐皇也暗示她,青王是適合薩耶的聯姻對象,要她謹守自己的本分。她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只是懶懶的笑了笑,迎來妹妹憤恨的目光。

母皇一行人剛回到青丘後,不久便派人下了召令要她搬回青丘。

對此她並不感訝異,她原本就預知了自己將離開青族領地的命運,就算是一個懂得趨吉避凶的預言師,她的命運從來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感念青王的包容以及那麼多年的無所謂。於是她取了自身的狐毛,一髮一祝禱的編織起護身符,在護身符裡投注了深深的祈望,希望她的朋友能夠平安順遂,能夠擁有比她更多的自由。

然而命運還是不留給她足夠的時間,催促她回歸的金令一道又一道,當收到第七道金令時,她只好收起編織到一半的護身符,收拾行囊向青王告別。

臨去前,青王仍是那句話:「雙丹,無論什麼時候回來,這裡始終有你的位置。」

她只是瀟灑的擺擺手就離開了,直到上了使者帶來的轎子,眼淚才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就這樣,她回到青丘後,母皇派她到一間神社當巫女,每日的工作是為青丘祈求平安與繁榮。

不久後,新任狐皇上任,而狐皇薩耶的第一道飭令,就是命令她從此不能夠踏出所在的神社一步。

作為預言師,她在許多年前便已經見到這樣的命運,所以她也不驚訝。

反正,只要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在什麼地方睡都無妨。

雖然有時候還是會懷念起青王那吵吵鬧鬧的領地,懷念起他偶爾被眾多水族擾得不得安寧時會拋來那個既無奈又寂寞的眼神。



遙遠的記憶彷如昨日。

雙丹對著手中那把黑色的幼髮微笑。

是的,她看過那一幕。隴的身旁多了一個人類幼崽,對他很是依賴,而那個向來都無所謂的好友,就算是人類也願意包容,並在身邊留了一個位置,就像是當初收容無家可歸的她一樣。

呵,她那個我行我素,對一切種族都能夠包容的好友,果然還是沒有多少改變。

只是要待在龍神身邊並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人類幼崽很是脆弱,所以隴便剪了人類幼崽的頭髮,請自己幫她做一個護身符,用以庇護那個脆弱的人類孩子。

她小心的用式紙將那一把黑髮小心收起,雙手合十。「這個工作,我收到了。」

雙丹等九弟回去後,跑到房間將堆積如山的人間漫畫書一疊疊的搬到一旁,露出角落的一個精緻小木盒。她將木盒上的灰塵拍掉,目光越發柔軟。打開盒子,裏頭是那個編到一半的護身符。

是時候繼續完成這個護身符了,連同那個給人類小孩的護身符,看來要忙上好幾天呢!

反正除了睡覺之外,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無數個睡不著的深夜裡,一遍遍為她那個任性自我,卻又有著無言溫柔的友人祈禱。

希望她的好友能一直我行我素下去,能夠擁有比她更多的自由。

空曠的房間裡,只剩下背影孤獨的巫女,拿著還未完成的護身符,那麼誠摯的祝禱著。



【番外 護身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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