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從來都從沒用過眼睛,我也不知道什麼是『看見』,所以請不要可憐我。
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看見,我也不覺得『看見』有什麼好的,就像是對從未吃過糖的人形容甜味有多美味,一切都只是無法想像的怪異。
不過,又有什麼人會對我這樣的瞎子說,『看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人們總是如此殘酷的仁慈著,她們只會可憐我是個瞎子,卻會刻意避開我是瞎子這個事實,她們總避免在我面前提到眼睛、瞎子這些字眼,卻又不斷用憐憫這種心情來讓我知道,看不見究竟是多麼可憐又可悲的命運。
真是多麼仁慈又多麼殘酷?
所以,即使當我發現這個重要的事實 -- 我所聽到、聞到、碰觸到的世界遠比大部分人能看到的還要廣大時 -- 我也仁慈地選擇了不出聲,我不會告訴人們他們『看到』的世界是那樣充滿謊言與陷阱,我也殘酷地選擇了旁觀……
畢竟在本質上,我和他們一樣,都是人類。
既仁慈又殘酷的人類。
這個世界,我總是在旁邊安靜地注視著,所視者非眼,而是我也無法形容的感官。或許是聽覺、嗅覺、觸覺的總和再加上我也無法理解的感官,我可以聽到人們聽不見的聲音,聞到人們忽略掉的味道。這個世界是那樣的充滿觸感…… 請原諒我用觸感來代替色彩,反正我就是覺得觸感原比我看不見的色彩來的豐富。
或許你覺得我自以為是,從未見過色彩的人怎麼知道色彩有多美麗?又要如何比較觸感和色彩的不同?
或許你還是不以為然,能看見的世界當然比看不見的世界來的美妙,我只是井底之蛙,守著自己的小小世界自誇自賞。
但自從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便發現了這樣重要的事實:
如果沒有人相信我,我更要相信我所相信的一切。
我就是知道,我所碰觸到的世界廣大無比,我永遠都探不到世界的邊境,世界根本就不是圓的,走到盡頭也探不到原點。
在一次次安靜地注視著『黑暗』吞食人類之後,我困惑了,為什麼這麼明顯的黑暗,人們卻視而不見地踏了進去?
我觸摸著冰冷的屍體,輕輕唱起引魂歌來召喚領路人,但我卻哭了,無聲地哭了,孤獨地哭了。
我想,我就快要發瘋。
當妳所碰觸到的世界和別人所了解的世界都相異的時候,除了讓自己完全的麻木,就只有瘋狂一途。
但我太清醒,我只能選擇發瘋,寂寞得發瘋。
如果不是這些人出現在我生命裡,我或許會真的瘋了,雖然大多數人也早以為我是個瘋子。
他們的理解,卻允許我保留我的不同,讓我能繼續相信我所相信的一切。
讓我每次在陷入孤寂的深淵裡,最後仍有勇氣走出,仍有勇氣去相信我所相信的世界,仍能繼續清醒而真實地去注視這個世界。
所以,我的故事,請允許我先跳過我的童年,就從我們的相遇開始。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生命中的轉捩點,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地方,我最好的朋友們……
那一年,學府,唱詩班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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