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坐在長廊上看著煥然一新的院子，一面將紫蝶髮飾夾在文姬的鬢邊。
那天晚上的遊戲，石影哪敵得過腹黑的人類男人和早被被人類帶壞的鹿妖，越挫越勇，輸到最後連院子的重建都得包下。
隔天石影便讓式神將一群倒楣的妖怪抓來做苦工。當先前被石影削掉鼻子一角的鴉天狗帶著一大群還帶著傷的小妖出現時，百目冷眼在一旁看著石影指揮他們搬磚砌牆，不時在旁提出些過份的要求來加重這些可憐妖怪的工作量。
石影看到原本院子裡頭原有結界的痕跡後大搖其頭，直說自己對結界與禁制很有一套，便自做主張地幫他加固結界。
當院子落成的傍晚，百目煮了壽喜燒犒勞石影以及幾位帶頭的妖怪，正當酒熟耳酣之際，家裡那隻少有人知道的電話卻響了。
一接起結果是小編用手機打的求助電話：「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被困在院子外進不去。」
「進不來嗎？」百目走到窗邊，果然看到一隻鹿在院子裡焦躁地東奔西跳卻怎麼也近不了屋子這頭。
等他回到餐桌時，意外發現罪魁禍首已經不見了。
「石影大人呢？」
「他喝醉了說想睡覺，就消失在桌子的影子裡。」
結果當晚成了鹿鳴狗跳、不安寧的一個夜晚，不但小編進不來，原本在屋裡的妖怪也都出不去，大家遮騰了一晚最後精疲力竭，紛紛隨意席地而睡。
百目覺得那位大妖一定是故意的。
結果他再次出現已經是三天之後，聽著眾妖的哀嚎卻是一點心虛也沒有。
「直接沿著鋪好的步道從大門進出就可以了，」大妖一指：「誰讓你們總想著從牆跳進來要不然就是從後院飛出去，哼，正路不走，怪我的結界太惡劣？」
「這裡是人類的家，只擋總愛爬牆的人類和妖怪，如果乖乖地從大門進來、再從大門出去，不就沒事了嗎？」
「還有別以為大門是缺口，就是我也沒辦法硬開，你們若想硬闖小心撞得滿頭包喔。」他驕傲的抱胸環視他的傑作。
眾妖面面相覷，最後哭喪著臉從大門回家。
至於小編終於得救後，每次看到石影便躲得不見人影，後來任何卡片遊戲都敬謝不敏。
而這間屋子再也沒有被任何妖怪侵入過，這卻是後話了。
■ ■
銀針、細線、繡花架。都是特別訂做過的小物，精巧、細緻，只適合三吋小人兒，一般人只會當成精緻的小玩具。
巴掌大的木框撐起一角繡布，紫色的繡布上綻開白花朵朵，木桌上的針插裡有特別訂製過的小銀針，靠牆的烏木衣架架起一件件精美的和服。
自從喪失妖力後，銀便鬱鬱寡歡直到屋子被修好、秋茗替她布置了一間裁縫室後才不再三天兩頭吵著要上吊自殺，一頭埋進和服小物的裁製中。
她正在縫製來年讓文姬賞櫻時穿的和服。銀對於文姬所穿的衣物向來都堅持由自己縫製，就連足袋、腰枕以及搭配和服的提袋也不假他人之手。
而從失去妖力後，銀和文姬的感情反而更好了，畢竟契約讓兩人能夠探進彼此心靈很深的地方。但百目也注意到了，銀看著文姬的眼神和以前不同，多出難以形容的微妙情緒。
百目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從書店訂購大量圖書以充實文字居的藏書。又因為文字居才剛整修過，為了填補空書架百目這回訂了五大箱的書籍。這日正逢按摩院的週休日，百目趁空整理剛送到的書堆，整理到一半卻愣住。
書堆裡有個巴掌大的淺藍書匣，書匣裡是一本線裝薄書，書脊上是親切的中文宋體。
百目對著這本書皺起眉頭。他確定這本書不在他的書單裡，他絕不會在女兒的書單裡加入宗教書籍。正當他打算去找出書單打電話跟書商退書時，銀光一閃，卻是三吋小人盪了條蜘蛛絲落到書堆上。
「我訂的書呢？」銀趾高氣昂地將書堆踩得搖搖欲墜。
「妳訂的書？」
「對啊，我訂的書今天應該會到，不准亂碰我的書！」她將書一本本推倒，視線落在地上的淺藍書匣時動作停滯：「啊！找到了。」
「佛經？」
「你管我想看什麼書？」
銀三兩下跳到書匣邊用蛛絲將書匣綁好拖回房裡，又將門重重摔上。
「讀佛經的妖怪？」
他聳聳肩，繼續整理幾大箱的圖書，文姬已經靠著書堆開始讀書。
寧靜的午後，廊下風鈴偶送幾聲清涼，百目將書整理到一半時卻發現文姬已經趴在書上睡著了。
這孩子原本就淺眠易醒，蒼白扭曲的小臉上常年有濃重的黑眼圈。自從大妖石影將屋子的結界加強，這孩子終於能睡的較沉也不會夜夜驚醒數回，她的精神也明顯強健許多，神情也不總是空白。
她還寫了個故事，是和以往不同的故事。
文姬的故事向來都架構在現實世界上，故事內容也和她所見、所聽聞的一切有緊密的關聯，這些故事絕非憑空冒出，每次故事的出現必定是受到特定事件的刺激才會被寫出。但這個故事很怪，百目怎麼看都看不出這和哪個事件有所關連？
這是篇架空小說。除了童話類型的故事之外，這還是文姬第一篇以架空世界為背景所架構出的小說。
故事中，迷霧森林是迷失大陸佔地五分之一的森林，林中有獸麒麟。迷霧森林長年濃霧繚繞，傍晚時會有徘徊者在森林裏漫遊，這些有著蒼白影子的徘徊者都是由森林裡的生靈死後化成，因對森林的眷戀無法離開並造成森林裡常年濃霧不退。
迷霧森林的綠苔柔軟、時有陽光從廣扇般的古木樹蓋間晒下，森林中有獸交歌。
迷霧森林的中央是株巨大的神木「世界樹」，沒有人知道世界樹有多高、它的根又有多深。傳說中，這個世界最初只是一片渾沌，諸神落下一棵種子，種子發芽撐開天地，於是整個迷失大陸是由於世界樹的萌長才得以構成。
迷霧森林裡有聖獸麒麟，麒麟只飲森林地表湧出的淨泉。麒麟是種特別的生物，牠們能夠溝通生死，能以獸鳴來引導徘徊者重新進入輪迴，對於迷霧森林的平衡格外重要。麒麟守護著世界居中的世界樹，牠們居住在世界樹巨大根系所形成的溶洞裡，森林的意志就是麒麟的意志。
麒麟一向都深居簡出，極少干預森林裡外的一切發展，只有在世界樹遭受破壞時，族中長老才會出面干預國家間的戰爭。而人馬一族則是守護麒麟的守衛者。每隻麒麟的居地的周圍都有人馬部落，嚴謹地守護著麒麟和牠們的森林。
但牠們對世界的形勢太過冷漠，而森林裡太平靜，牠們渾沒感受到戰爭將來的壓力。那裂天之戰，在聖獸不加干涉的情況下，就這樣發生了。
人族使用了不祥的武器，跨越四十多個人族間的戰役毀壞世界樹的根砥。世界樹將死、森林裡的亡靈在哀鳴，人馬仇視短視近利的人族。於是人馬開始在森林的邊界獵殺人族作為祭奠世界樹的儀式，仇恨與戰火反而讓垂死的森林更加脆弱，而森林裡的麒麟也沒有阻止的氣力了。
最後藉由許多麒麟長老的犧牲才將世界樹的崩潰緩和下來，但守護著世界樹的迷霧森林變得無比脆弱。古木枯萎，原本翠綠豐美的森林飄零著枯黃的葉，原本溼涼的地苔也都消失，日光從疏鬆的樹頂灑了下來。這片森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滅亡，但僅存的麒麟卻已沒有阻止衰敗的力氣了。
很美的故事，百目將那疊厚厚的手稿拿起翻頁，吁出悶在胸口的濁氣。
從這些文字裡，他彷彿看到人馬彈弓擊箭高歌。他們的歌豪邁雄厚，他們的舞強健壯烈，當他們圍著山泉載歌踏舞，整個森林彷彿都被震動。他看見了淨泉上有獸鬃毛如火閃耀、獸的目光卻比泉水更柔軟，牠們會在月下發出海濤般的鳴聲，鳴聲會洗盡所有死靈的痛苦與哀傷。
但他也看見了，當戰火劃破天際，整片大地被火光壟罩時，到處都有生靈的哀啼、荒蕪的田地露出枯骨，迷霧森林也隨之敗落。
葉枯、樹死、泉乾，年輕的麒麟剛從漫長的睡眠中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親族，美麗的獸孤零零地站在將死的森林裡露出困惑的神情，一雙漂亮的大眼裡噙著恐懼與哀傷。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牠想逃、牠得逃離這片充滿血腥且瘋狂的土地，於是牠便逃了。
為什麼人族總是在戰爭、總是在爭奪世界的資源？年輕的麒麟帶著哀傷和困惑離開了森林，在世界的盡頭牠聽說另一個世界有人王施行「仁義」。
於是牠穿越淨泉、踏上漫長的旅途往另一個世界而去，只為了要知道人王的仁義為何？那個世界的王又是如何施行仁義？
這是個哀傷的故事，但結尾又露出點希望的線頭，讀到最後一頁，百目實在很想知道年輕的麒麟是否在另一個世界找到他的世界所需要的光亮。
這個故事卻讓他更困惑了，百目闔上手稿，對著手抄本嘆了口氣。
是誰將故事交付給文姬？又，為什麼是這種設定龐大的架空奇幻？百目知道，這種類型偏離文姬擅長的寫實型態小說，這類需要建構出一整個世界的故事對文姬來說吃力不討好。所以他實在很在意，為什麼文姬會寫出這個故事？
是那個蘿莉控大妖的影響嗎？石影大人來訪期間，百目可是從頭到尾都緊張的在旁監督，絕不讓他和文姬有單獨相處的空間。但除了石影大人，後院重建後不論人魂或者妖怪都進不來，期間也沒有任何可疑人物接近文姬。
在文姬所有的故事中，這篇小說像根突兀的釘子，百目實在無法不在意。像是冥冥中有什麼很小卻很重要的線被命運牽動，百目深感不安。
他將書和文稿都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抱起文姬打算將她安置在她的小床上，懷裡軟軟的小人兒卻抽動了一下。她驚醒，小臉皺的像個紙團，額上一朱點醒目如白紙上的污漬。
「文姬、文姬……」他輕拍她的背：「不要怕，做了惡夢嗎？不怕不怕！」
「嗚。」小女孩睜開眼，墨點似的瞳仁掠過一絲恐懼。
「不怕，爸爸在這裡，乖。」
文姬呆呆地盯著他的臉許久，皺著的小臉才慢慢鬆開。
「怎麼了？文姬要不要跟爸爸說文姬做了什麼惡夢？」
她的目光空洞，蹙眉想了很久很久，終於還是搖搖頭，剛作的惡夢馬上就記不起來。
「沒關係，忘掉就好了，惡夢不可怕，因為爸爸在這裡喔。」百目將她抱緊，繼續拍背直到她掙扎著下地。
「文姬不睡了嗎？」
小女孩拿起一本書，搖頭：「不敢睡。」
百目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這孩子近來似乎越來越常作惡夢了，但每回醒來問她作了什麼惡夢，她總是記不起來卻又害怕的不敢繼續睡覺。
小孩子本來就易受驚嚇，百目想或許是先前妖怪破門而入的經驗太恐怖，實實在在的嚇著了這孩子。
他暗暗責怪自己不當心讓文姬陷入險境，若不是石影大人伸出援手，文姬所受的傷害便不只是幾場惡夢。
他暗暗祈禱，希望他的孩子能夠平安長大，這孩子已經吃了太多苦，他以後要更小心才是，不可以再讓文姬跟著他受苦。
■ ■
銀躲在房裡安靜了幾天。當百目差不多就要忘掉那本佛經的時候，銀卻拖著那本佛經出現他面前。
銀原本想反正都是漢字，她勉強也能用日文拼湊出一點頭緒，沒想到中文實在超乎她能夠想像的艱難，奮鬥了幾天終究還是得放棄自修找救兵幫忙。
「喂！幫我翻譯一下。」銀側坐藍色書匣上一面撥弄那頭及身長的銀髮，嬌笑：「讓自己有用一點，總算你還懂得中文。」
「終於決定要我幫妳翻譯嗎？」百目放下原本正在抄謄的稿子：「沒想到妳能夠忍這麼久，我對妳有些改觀了。」
「少囉嗦，快幫我翻譯！」銀跳下書匣，插腰昂首如一女王：「賜給你這個為我服務的機會，你應該要感激涕零才是，男人！」
百目忍不住伸指摸她的頭：「欸，妳看過一齣叫做「藍色小精靈」的動畫嗎？妳這個動作好像裡面女精靈的經典動作……」
銀氣得跳腳。
「你還敢說，我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因為你的愚蠢，我怎麼會落到這種田地？」
「是、是，都是我的錯，請讓我有這個為女王服務的機會。」
百目笑著將書匣拿起取出裡頭的佛經。
「我這就翻譯內容概要，算給妳的賠禮吧。」
「哼。」銀寬宏大量的接受他的道歉。
「這本佛典是這麼開頭的……故事一開始，世尊－－也就是佛教的大頭頭，來到忉利天為母親說法，他一開始就放出很多光、很多聲音讓所有的鬼神都知道他要說法了，忉利天宮一下子就來了多到數不完的天神、鬼神以及天龍等眾生，將天宮擠的滿滿的。」
「世尊就問智慧第一的文殊菩薩，你看看、你看看，今天來了這麼多眾生，你能夠數的完他們的數量嗎？文殊菩薩說就算花很多輩子我還是數不完，世尊說我也數不完。」
銀不禁大笑：「這對師徒真像在說相聲一樣。」
「可不是嗎？」百目也微笑：「這部佛典可是很活潑的，早年外婆頗喜歡，於是我也陪著外婆讀過許多回。」
「然後呢？」銀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世尊就說了，這麼多的眾生都是在過去世、現在世以及未來世和地藏菩薩有緣的眾生，他們都是地藏菩薩將要成就的眾生。」
「文殊菩薩就說：『老大您說什麼我都相信，不過其他人未必會相信，請告訴大家為什麼地藏菩薩會幫助這麼多眾生，和這麼多眾生有大因緣？』」
「世尊他老人家就說起地藏菩薩的兩個故事。」
「第一個是當地藏菩薩還是普通人的時候，有一次看到一位成佛的人外貌很完美就跑過去問他，他是如何能夠長得這麼好看。這位佛就告訴他，必須要花很多很多時間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眾生。當時的地藏菩薩說：『那我也要！』於是地藏菩薩就發誓他將會久遠地幫助需要幫助的眾生。」
「這不是外貌協會嗎？」銀撫掌笑。
「嘛，外貌雖然不是絕對的，確實也是最容易和人結緣的地方。」
百目續道：「接著在某一世地藏菩薩是一位婆羅門的聖女，是位個性很棒、大家都很喜歡的女子。但是她的母親卻不是個好人，等她去世後女子知道母親恐怕會下地獄，便將家裡的錢財賣掉捐出去為母親祈福。有一天在一間佛寺裡，女子感念地對著佛像許願，希望能夠知道母親的所在，最後因擔心母親而哭了。這時候天空傳來佛的聲音要她別哭，將會告知女子她母親的去處。」
「她依照佛語的吩咐準備，有一天晚上終於做了個夢。」
「她夢到自己來到一片險惡的海上，海上有很多男人女人都在海面上浮浮沉沉地受著苦，海上還有很多獸會啖食這些男女，還有很多夜叉會拿著武器逼著這些男女接近怪獸而被吃掉。」
「這時候有位鬼王看到她便過來跟她說話，告訴她這個地方是大鐵圍山西面的第一重海。這樣的海有三重，一重比一重更險惡，這些都是由人的業力所造成的，剛死掉的人會因為自己的業而落入海中。而海的中央便是地獄。」
「最後鬼王告訴聖女，她的母親已因為她的孝行離開了地獄，現在已經投胎。聖女醒來，見過業海上人們的痛苦後她發了個誓，她誓願生生世世都要幫助這些受苦的人。」
「故事剛說完，在許多許多世界有分身的地藏菩薩就出現了，世尊摸摸他的頭稱讚他的辛勞，也知道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便要他不要忘記今日在忉利宮囑咐他的話語，希望他能夠一直撐下去，直到所有的眾生都得到解脫。」
「等一下。」銀用手支著下巴，眉頭卻是緊皺：「那個海、那個業海……書上是怎麼形容的？」
「業海的黑水滾燙，水中有很多恐怖的惡獸，這些惡獸的身體是鐵做成的，牠們會在海上飛來飛去、追逐吞食海中成千上萬的男人和女人。海中還有很多夜叉，這些夜叉長的很怪，他們會驅趕業海中的罪人讓惡獸吞食。」
「業海有三重，一重比一重更顯惡，業海是由三業的惡因所聚積而成，閻浮提的罪人死後會先掉到業海裡
受苦，幾經波折後才能到達地獄。」
「就這樣？」銀的眉頭蹙的更緊。
「是的，就這樣。」
「好吧，你繼續唸吧。」銀心不在焉地搖搖手。
「這時候佛的母親摩提夫人就問了地藏菩薩，她想請地藏菩薩說一說地獄的事情。」
「地藏菩薩說，我們所在的地方有千千萬萬的世界，有的世界有地獄、有的世界沒有地獄，而且有地獄的世界的地獄也都不太相同。」
「佛的母親說她想知道關於閻浮提（註二）這個世界的地獄是怎麼樣子的，畢竟這是她的世界。」
「地藏菩薩便說了，在大鐵圍山裡有很多地獄，大的地域就有十八個、小的地獄更多，其中有個地獄叫做「無間」。這個地獄的牆壁是鐵鑄成的，足足有一千里那麼高。地獄裡到處都是火，還有鐵做成的鐵蛇和鐵狗作為護衛。」
「這個地獄的特性是，不管地獄裡只有一個人、還是有很多很多人，都是滿的。每個人都會看到自己在地獄裡所有的床上受盡恐怖的苦，就算是死後還是會再度回到這個地方，就算是閻浮提這個世界毀滅了，無間地獄仍是會出現在其他的世界，直到閻浮提這個世界又重新形成，無間地獄就又會回到這裡。」
「無間地獄有五個特別的特性，第一個，在這裡受罪的眾生不論日夜都遭受刑罰，刑罰像是永遠那麼長，所以叫作「無間」。第二個，不管一個人還是很多人，地獄都是滿的。第三個，罪罰的器具和方法多不盡數，裡頭的罪人一整年都不斷受著這些刑罰沒有休息的時間。第四個，不管什麼身分，就算曾經是神、是龍、是人、是鬼，所有受罪眾生所受的苦都是一樣。第五個，一但業力讓他們轉世到這個地獄就出不去了，除非他們的業已完，才能再度投生。」
「等等，倒帶一下，地獄是什麼？」
「大概是像監獄一樣的地方吧？」百目聳肩：「小時候長輩總會用地獄來威脅小孩子，說不乖的話死掉後會下地獄的唷。」
「我的意思是，誰蓋了地獄？又為什麼會有地獄？」
「佛經裡只提到，地獄是由共業所造……」
「共業？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一大群人一起做壞事所造成的結果。共業其實不難懂。如果所有人都開車上班，空氣便會污濁，這就是共業。大家將海裡的魚都吃光，海裡的魚會越來越少，最後大家都沒有魚吃，那也是共業。」
「那地獄又是怎樣的共業所造成的？」銀用指頭絞著銀髮。
「我也不知道。」百目聳肩：「從這本佛典上看來，並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有地獄，而各種世界的地獄也盡不相同。我想就像空氣污染，有些國家是車輛過多所造成，有些國家則是焚燒垃圾所造成。佛典裡也只提到閻浮提這個地獄的規則，卻也沒有提到閻浮提的地獄是如何造成的。」
「除了這本佛典，你還有其他的資訊來源嗎？」
百目有些遲疑：「關於什麼的資訊？」
「當然是業海和地獄，要不然我還會想知道什麼？」銀答得理所當然。
「我可以找找看……不過告訴妳這本書的人沒有提到其他的書嗎？」
「那個金眼妖怪就只說這本經書很重要，有解開契約的線索……」銀一窒，眼神不自然地飄開。
又是石影大人？百目拍拍書皮轉移話題：「後半部的佛經還要我翻譯嗎？」
「不用了，我累了。」銀任性地一甩頭便怡怡然地地跳下桌面走了。
「那妳的書呢？」
「反正我也看不懂，賞你了。」
亮麗的銀絲消失門後，百目對著手中的青皮薄書皺眉。
大妖石影究竟知道些什麼？他又告訴銀什麼訊息？百目很在意，他一定得想辦法將這一切都弄清楚才是。
百目膝上的小人兒動了動，冰涼小手攀上他的掌沿。
「文姬想聽我唸書嗎？」百目溫聲問道：「爸爸好久沒有唸床邊故事了，對吧？」
文姬點點頭，在他懷裡挪動讓自己能夠坐得更舒服。
他改用中文：「好，爸爸開始唸囉。這個故事是這麼開始的……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爾時十方無量世界，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諸佛，及大菩薩摩訶薩，皆來集會。讚歎釋迦牟尼佛，能於五濁惡世，現不可思議大智慧神通之力，調伏剛強眾生，知苦樂法，各遣侍者，問訊世尊……」
午後風和日麗，廊下風鈴敲響睡意，文姬沒多久便又淺淺睡去。
環抱著睡得像隻小貓的女孩兒，百目繼續將佛典的內容唸完，一面暗自在心中默默祝願。
菩薩若有情，請看望他的小女孩兒，讓她能夠平安喜樂的長大。
將女兒安置小床上看著她睡熟的小臉半晌，百目這才回到客廳找出壓在電話簿底的號碼，打響某個許久不曾用過的號碼。
「幫我用守泉人的身份放出風聲，我在找一位叫石影的大妖……」
風動、鈴響，一絲雲朵悄悄地遮住豔陽，不經意間即將就要變天。
【佛經】
| 上一章 | 首頁 | 下一章 |
發表文章
0 comments: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