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雞蛋,這是一早便剛收集的新鮮地養雞蛋。
這是莊園農場的放養土雞所生的雞蛋,拿在手中沉甸甸地還帶著溫度,打在碗裡,蛋黃宛如飽滿了太陽生命力的黃金圓潤,形狀也是飽滿的圓,如果拿筷子戳,戳了幾下都還戳不破,也只有最新鮮的雞蛋才有這樣的緊實度。
日本料理裡時常使用生雞蛋,也只有最新鮮的雞蛋才能夠被當作火鍋的沾汁或是放進蕎麥麵的醬料裡。最新鮮的雞蛋毋需再搭配任何調味料,本身就是最完美的沾料。
新鮮生雞蛋是自然的恩賜,河田每次看到金黃飽滿的雞蛋躺在瓷碟中央的時候,他總會被這食材感動到不能自已。
毫無疑問地,河田最早接觸的便是日本料理。
日本料理,最著重的就是新鮮的食材以及在料理中保持食材原本的美味。所以日本料理跟其他國家的料理相比,使用的香料與醬料較少量,以不蓋過食材原本的滋味為原則,但日本香料的種類與類型其實多到令人眼花撩亂,只不過要如何適時、適量地使用香料又是一門重要的學問了。
河田一直都是憑著一股熱忱自修料理,他的家庭環境不允許他正式拜師學藝,但是他仍是有空便照著食譜自己練習,並且存了錢便到各種不同餐廳去品嚐特色美食,一面吃一面辨認材料以及記憶菜色。
或許他沒有天賦、也沒有環境,但是他有的是對料理的興趣以及喜愛。
他一直記得有人對他說過,既然都要工作,那還不如一開始便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就是如此,他才高校畢業便離家出走,帶著簡便的行李決定要一面旅行一面進行廚藝的修煉。
儘管現在的工作和原本料想的不同,但他也不知道出自什麼原因,他覺得留在這裡比旅行修業還要吸引他。
他將雞蛋和準備好的清湯、用昆布熬成的自製味琳以及醬油依一定比例混合,濾過後倒進鋪了布的蒸盤裡敲掉氣泡,靜置一會蓋上紙巾再放入蒸籠裡蒸。同時將柚汁醬料準備好。蒸好出爐便是一道滑嫩營養的蛋豆腐,放涼了再加上柚汁醬,便是夏天一道爽口的配菜。
近來或許秋初又逢秋老虎的緣故,兩位小姐的胃口很差,他便盡量做些適合夏天的料理像是松茸蒸蛋、茶蕎麥冷面、茶泡飯、拌涼麵、各式沙拉等等,又準備一份自製的冰淇淋,如果小姐們將食物吃完才會送上當作獎勵。
每天的菜色都是一大早看到從菜園裡的收成後才決定的。今天收了十幾穗又大又漂亮的玉米,他正考慮要用玉米做沙拉還是濃湯時,在廚房裡幫忙的兩位大嬸突然變神祕兮兮地湊了過來,開啟八卦模式的起手式。
「河田醬,你有女朋友嗎?」
「咦?那個……」他有些窘困地搖搖頭。
「那你介意女朋友是妖怪嗎?」
「我……」
苦著一張臉,他面對兩位大嬸炯炯的目光縮了縮脖子,他目前真的沒有交女友的閒情逸致。
剛來的時候這兩位送菜的大嬸總是背著他滴哩咕嚕,一靠近她們想問句話又會嚇的做鳥獸散,如果他試著接近到一公尺內兩人便會露出驚恐的神情,好像他是想要靠近小綿羊的大野狼,幾次下來他和兩人保持安全距離。
然而等兩位大嬸知道他的身份而他知道兩位大嬸都是某種鳥妖之後,大嬸的態度馬上轉了一百八十度,他從「河田桑」變成「河田醬 」,兩位大嬸將他當成自己族裡的小孩一樣,原本在背後小聲滴咕的聲量轉大到能夠拉著他一起八卦的音量。
「河田醬,你不怕我們就太好了!」
「我們好怕會將你嚇跑啊!」
等等、他是除魔家族出來的孩子,應該是妖怪怕他才是吧?
「因為你看起來瘦瘦小小的,脖子細的好像輕輕一掐就會斷掉一樣……啊!河田醬不要怕,我們絕對會好好愛護你的!」
「我們有族女已經到了適婚歲數,如果河田醬肯娶我們家的孩子就好了……」
「等等,你說的該不會是你家毛還沒長齊的小鸚鵡?連飛都還不會飛算什麼適婚?還是考慮我的姪女,她的翅膀又強壯人又可愛……」
「喔?你說的是那隻到現在都還嫁不出去的烏鴉?河田醬還是考慮我家的小鸚鵡吧,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小蘿莉喔!」
「牙尖嘴利哪裡可愛了?」
「你這隻沒有眼光的烏鴉!」
「你這隻沒有氣質的鸚鵡!」
是的,這兩位大嬸一位是烏鴉妖、一位是鸚鵡妖,平常吵起來光是兩個人就能製造出一群大嬸逛市場的力場,八卦起來什麼都可以八卦。
河田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從兩人間脫身而出,如果再聽她們吵下去就來不及在中午前上菜了。
他任由兩位大嬸在旁邊吵鬧,逕自在流理台邊開始處裡玉米。這時候一顆頭出現在門口笑的靦腆,那是狸貓妖怪大川桑,時常在空閒時間跑來探班串門子的好奇妖怪之一。
莊園工作一個月後,河田這才開始熟悉莊園裡的妖怪員工。
自從他坦承自己知道他們都是妖怪後,兩方的隔閡一下子就不見了,這些個性單純的妖怪很快便將他當成他們之間的一份子,原本躲著他的妖怪時常趁空閒的時候跑來找他聊天。
河田得說,在這個莊園工作的妖怪大部分都很彆腳,大部分連變化人身都做不到,靠的只是蘭子小姐的能力才得以成形。
蘭子小姐是天生的巫女,她有種特殊能力。她清醒的時候在她視野所及的範圍內,所有鬼怪都會被賦予人形。但清晨和夜晚是她能力最弱的時候,於是莊園裡的妖怪從夜晚蘭子入睡時會返回原形直到天明。
那日蘭子答應幫他找人後,他每晚都會趁旦不在時帶著筆記本溜進蘭子的寢室,其他莊園的員工則會幫他爭取時間拖住管家的腳步,讓他能在鐮倉巫女的房裡待上一兩個鐘頭。
和平時嘻嘻哈哈的小女孩不同,蘭子露出他初見她時那種恍惚神情,河田知道她全心投入於術中其實很專注,她的專注程度和持久讓他感到訝異。
讓他更訝異的是,蘭子會很多不同的術,這幾天下來她用了至少十種不同的占術,其中有兩種甚至屬於陰陽術的範疇裡,比他所知道的三腳貓占術更加深奧。剩下幾種都是他無法辨認出的術,有些更是以他無法想像的方式進行。
然而都失敗了。
一開始蘭子還有些赧然,畢竟她先前還自誇自賣說自己很厲害,七八種占術都失敗後,蘭子的笑容變少了,眉間壓著陰影。
「好像受到干擾了﹍﹍」她搔著頭,看著桌上的水盤裡原本浮著的針沉到水底說道。
河田忙問:「被什麼干擾了?」
「﹍﹍蘭子也不知道,不過蘭子可以找出來。」她眼中的擔憂更深。
她隔天晚上甚至使用了宿曜道的占術,那是河田僅有淺薄認知的一門學問,他師傅年輕時曾花過許多年才學會一點皮毛,沒想到這種繁複的占術在一位僅十五歲的少女手上重現,而且她施行起來並不生分,意外的熟練。
術式結束後,她楞了很久什麼都沒有解釋便倒頭就睡,然而之後河田一直沒有見到蘭子,原因便是她病倒了。
「為什麼蘭子小姐會懂那麼多術?甚至大多都和神道無關?」他忍不住問土伯,他是莊園最早的員工之一。
「嘛,你也知道小小姐的神智不比常人,蘭子小姐缺了一般人有正常智慧,卻在一般人沒有的地方補足。」他吐了個煙圈,慢吞吞的說:「任何術她只要看過一次就能夠學會。」
「哈、該不會有轉輪眼吧!」河田覺得很好笑。
土伯看出他不相信,聳肩續道:「八年前他們剛回到日本接下這間神社時,引來很多神官啊、術士啊、陰陽師什麼的來找麻煩,小小姐在這方面引麻煩的能力不容小覷,為了我們這些員工小小姐主動挺身對上這些傢伙,那些人所施的術,小小姐一眼就能看穿學會並破解,她甚至會更多那些術師未曾聽聞的術,所以才會被被他們尊稱為「鐮倉巫女」,術士多被告知在鐮倉有位強大的巫女,所以不能在這個城鎮撒野。」
「喔?那她可以算是天才囉?」
「端看你怎麼定義天才。」老先生望著遠方:「若你問蘭子小姐和她週邊的人,肯定會得到她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這樣的答案。」
「她的老師是誰?」河田奇問。
「似乎沒有人也沒有妖怪知道,這也是術士圈子裡的一個未解謎題,許多人都想知道,年輕的鐮倉巫女背後必定有位老師。雖然蘭子小姐的父親是位神官,勉強說起來只是位神棍罷了。」土伯敲了敲煙筒,搖頭:「許多員工也問過蘭子小姐這個問題,她只是笑咪咪的說是秘密。」
「八年前回到日本?在那之前呢?」河田被引起八卦欲。
「兩位小姐都是在英國長大的唷。」
「英國?」
「是的齁,」土伯敲了敲手中的菸斗:「河田君不知道嗎?小姐們小時候是在英國長大的,所以大小姐還保持著每天都要喝上午茶和下午茶的習慣哩,只是現在上學不方便每天喝茶,週末倒是會維持這種習慣,小小姐則是身體不好被禁止喝紅茶……她們八年前由旦帶著一起回歸日本,大小姐回來接管他父母的神社。他們剛回來的時候,這裡也只有我……後來人就越來越多了。」
「那麼旦……」
他抽了口菸,笑道:「他是小姐的執事,就只是這樣罷了。」
「總覺得他那麼優秀的人屈居在這個小院子裡,實在很可惜﹍﹍」
「嘛、河田桑有聽過一個中國的故事吧,一個叫莊子的人曾經說過,你不是魚,怎麼會知道魚的快樂?也許這個小院子就是他想待的地方。更何況像他這樣的人,如果想去什麼地方都能夠吃得開,所以也不必替他感到不值。」
河田摸摸鼻子,他似乎表現的有些明顯,然而他就是覺得旦待在這裡真是大材小用。
「那個、關於鐮倉巫女的事情不要讓大小姐知道﹍﹍」土伯的眼神不自在的飄了飄,說錯話似的轉了話題:「對了,杏子要我問一下,可不可以不要再煮南瓜湯了?」
河田嘆了口氣,還好莊園裡院子裡的奶油果和南瓜庫存已剩不多,手中的是薩摩芋也比南瓜可愛許多。最近莊園每天晚上的湯都是南瓜湯,連續喝了一整週,大夥兒現在一看到南瓜湯便愁眉苦臉,只有負責湯點的松子每天煮的興致盎然。
河田很想提醒小鼠妖,同樣的食物再好吃都會讓人厭倦,但每次看到她哼著簡單的音調那麼快樂的在鍋子邊攪拌的模樣,他就不忍心板起臉孔來要她別再煮了。
還好廚房裡的奶油果還剩最後幾顆只夠煮今晚的濃湯,過了今晚大家便能夠解脫,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河田桑!」卻是河田的助手松子也跑來農地幫忙收集食材。
河田忙站起向土伯告別。當他迎向自己的助手時,土伯凝目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兩人離開視線後這才吐出口菸氣壓低斗笠邊緣,淡淡地嘆了口氣。
河田走近主屋時,大川剛採買日常用品回來,將貨物車停在屋前讓旦驗收。管家大概是整個莊園最忙碌的人,為了維持莊園規律的時間,他身上帶著一個銀鍊表,不時便拿出來確認時間。
他微垂著頭在車旁點收採買物時,容色淡漠,一整院濃墨淡彩的葉襯得他宛如從畫裡走出來的人似的淡雅,管家原本就是存在感強烈到讓人不由自主忽略掉他身旁人的俊秀男子,如今院子裡儘管站了不少人,遠遠看去旦竟卻像圖畫中唯一留下背影的人,比秋色還深幾分的背影有些單調寂寥。
要將偌大的莊園打理出如此一絲不苟的模樣,不能不說全靠著旦的能力和手腕。別說莊園裡有性格麻煩的主子,在莊園待了這些日子,河田也發現莊園裡的妖怪不是少跟筋就是缺少常識,就連身為領班的金魚妖杏子也是時常丟三忘四,也難得旦能夠統領這一大屋妖怪而將大小姐照顧得當。
尤其莊園的財政問題都由他來維持,時常看著他對著家計簿皺著眉頭,轉頭又對亂採買東西的員工吼,很是辛苦,很少看到他愉快的時候,實在是這群缺少人類常識的妖怪員工們太會替旦找麻煩。
但就連河田也不得不承認,只有當旦在蘭子小姐身旁時,旦臉上的線條會柔軟許多,看著蘭子小姐的眼神也會柔和得多出什麼微妙的東西,他卻也說不上來。
雖然這一幕總讓他感到很不是滋味。
這幾日蘭子病倒了,旦待在她房間裡照顧她的時間更多,河田只得將表妹的事情先放在一旁,決定等蘭子小姐病好再去問她占卜結果。
■ ■
磨合幾週後,河田總算無須在廚房小心翼翼就怕嚇到自己的助手。
他的助手總是縮著纖細的肩膀,及肩的黑髮半遮面,她臉上五官都是小小的、缺少顏色的單調,小小的薄唇總是緊張的抿起。
河田一開始很怕自己聲音大了會嚇跑纖細的鼠妖助手--事實上,小鼠妖確實有因為風吹草動而變成小老鼠躲到碗裡的不良紀錄--這讓河田只能學習幼教老師說話的態度,河田實在很無奈。
然而自從上回執事稱讚過松子煮的南瓜湯很好喝,松子就顯得心情很好,鎮日煮南瓜湯都煮不煩。
河田看著松子小步跳到櫃子取香料,蒼白的唇瓣微揚,看她如此熱衷料理,醞釀許久的話語仍是無法出口,他只能在心底又嘆口氣。
他放下菜刀,窗口有三顆頭鬼鬼祟祟的探看,這些日子每天都會有員工鬼鬼祟祟的趴在窗台邊對他眨眼睛使眼色,可惜他實在是個缺少氣勢的主廚。
他找了要上洗手間的藉口便跑出廚房,果然一出門就被三個妖怪圍起來。
竹妖結城是個高瘦的男子,這時皺著臉像個小老頭似的:「能不能跟松子醬拜託一下,不要再煮南瓜湯了?」
「不要南瓜湯。」這位言簡意駭的是負責提燈的妖怪高島。
狸貓大川則是苦著臉問:「我們今天還要喝南瓜湯嗎能不能不要喝南瓜湯我現在看到南瓜湯就像到我大便的顏色好想吐--」
「標點符號謝謝。」河田打斷他,按著額角問:「你們是今天跑來抗議南瓜湯的第五班人了,可是我真得沒辦法啊,我說不出口。」
大川的臉色一變:「可是你是大廚如果連你都沒有辦法那我們哪裡會有辦法?」
「標點符號……」河田終於還是放棄堅持,他垂下肩膀問:「崇子阿姨和惠子阿姨呢?她們之前不是天天往廚房跑,為什麼這幾天都不見人影?她們倆的話多……說話有說服力,讓她們去跟我的助手說吧?」
崇子和惠子是時常到廚房幫手的鳥妖,她們倆人就可抵一整個菜市場,這幾天河田突然耳根清靜好不習慣。
結城的臉更皺:「你來之前都是她們試著和廚師溝通,可是從來都沒有用……」
河田扁眼,她們一定是不堪莊園眾員工的擾亂所以乾脆連廚房都不來,獨留他面對眾多員工的憤怒,這真是太過分了。
民以食為天,自從松子醬每天都煮南瓜湯,其他員工時常往廚房探頭探腦,一看到晚餐又有南瓜湯個個愁眉又苦臉,大家都說松子醬煮湯的模樣就像是巫婆在大鍋旁煮藥似的,對此說法河田當然不以為然,松子醬煮湯的模樣其實很可愛啊。
這段時期河田從莊園員工口裡聽到許多抱怨,似乎同樣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許多回。當時松子醬還是莊園的首席廚師,於是大家敢怒不敢言畢竟拿刀的人最大。如今換了新主廚,大家都希望他會改變現狀,可惜他還是只能很峱的和大家一起躲在門外唉聲嘆氣。
他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旦要找他進來當主廚,明明就是松子醬比較會煮,但她有時候料理魂一上身就忘了現實層面的問題。
結城繼續抱怨:「你來之前,我們吃過兩個禮拜不間斷的鑲苦瓜,吃到大家的臉都變苦瓜……一整個月的關東煮,我現在經過便利商店聞到關東煮的味道就想吐……還有咖哩、醃蘿蔔、紅豆甜湯、香菇蒸蛋……」
他每說一樣,另兩位都心有戚戚焉地用力點頭。
河田問:「大小姐每天都吃一樣的菜都沒關係嗎?」
「……要不然你以為你是怎麼變成主廚的?」
「……」
四雙眼睛大眼瞪小眼許久,河田首先故作輕鬆的打破沉默:「嘛、儲藏室剩下的南瓜不多了,應該只夠做一兩頓濃湯。不用擔心啦。」
「可、可是……」結城嘆氣:「接下來是香菇季和竹筍季……」
聞言另兩人都不自覺抖了抖,河田也一想到自己若要吃上一個月的竹筍大餐便失去胃口。
「河田桑!拜託你!趕快找出原因吧!為什麼松子醬有時候會一直煮同樣的菜有時候又很正常!」
「莊園的幸福在於小姐,小姐的幸福在於我們這些員工的努力,而我們的幸福在於胃……河田桑,莊園的幸福就靠你了!」
「拜託!」
河田只能沉重的說聲他會盡力,回到廚房的腳步很遲疑。
一回到廚房就看到助手快樂的在鍋邊攪拌的模樣,原本單薄的背影環繞著幸福的氣息,他準備許久的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身為廚師,破壞另一位廚師因料理而感到的快樂是會遭到天譴的。
於是,他能作的也只是……偷偷將剩下幾個南瓜都藏起來!
總之南瓜湯事件就此到一個段落,阿門。
直到有一日,廚房裡新進一批新鮮牛蒡,河田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牛肉炒牛蒡,除此之外他對素食料理實在不熟便將整批牛蒡交給松子醬處理。
他見小鼠妖很快將牛蒡洗淨後用刀背將薄皮刮去,切成薄細片後浸泡稀釋過的醋以保持原色。之後她將之和紅蘿蔔絲混合,在鍋裡用芝麻油炒香後加入特製的醬汁,等收乾汁後呈盤並灑上白芝麻便是一道香氣迷人的家常料理。
河田雙手一擊,這才總算想起來還有這道菜餚可作。
這道叫作「牛蒡的金平」的料理可是道家喻戶曉的名菜,作法簡單並且開胃又營養。
「松子醬,我開動囉!」
他正要試吃時,旦剛好踱進廚房,松子又如往常躲到料理台後面,畢竟河田是主廚所以他對於助手每見管家必躲這點也感到無所謂,反正只要他能夠代表廚房足已。
「芝麻油炸牛蒡?我可以試試看嗎?」管家微笑,河田便毫無掙扎的將試吃的筷子交給他。
他吃了一口,眼彎彎的看起來頗愉快。
「不錯,脆度夠牛蒡的甜味也沒有失去。」
河田接過筷子,邊試吃的時候眼睛偷偷往躲在料理台後的小鼠妖望去,只見她頭低到髮幾乎就要垂到菜板上,耳朵紅得彷彿被火燒過一樣。
「松子桑的手藝一直都這麼好。」
他又稱讚一句,料理台後隨之出現騷動,卻是過於激動的小鼠妖笨手笨腳的撞翻一堆裝菜的瓢盆,她忙蹲下搶救慘劇,卻又因動作過急而撞到桌角。
「嗚……」
松子的眼角逼出一滴淚,河田忙衝到料理台後幫忙。
「松子醬,你還好嗎?」他伸手就往松子的額角探去,松子卻不自在的避開,小臉委屈的脹得通紅。
河田嗅出奇妙的氣息,他偷看旦卻見他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他只是站在桌邊氣質疏離,儘管禮貌的問了兩句,他的眼中卻沒有親切也沒有關懷。
而且毫無意外的,接下來兩週莊園的菜單裡都出現「牛蒡的金平」這道料理,河田終於得到答案,原來只要被旦稱讚過的料理,松子便會著了魔的每天煮……感情真是害人不淺。
就像後來只要旦出現在廚房,松子便總是躲在料理台後對著他臉紅,每次旦對她說話她都會毛手毛腳的打翻裝菜的盆皿甚至打破碗盤。
當廚房裡打破的碗盤數目來到十位數時,河田知道他不能再繼續放任助手,他得找機會和她將事情攤開來說清楚才行。
然而他只要一看到松子醬那個快樂的做著料理,他便又將唇邊的話吞回肚子裡。
嗚,傷害另一位廚師的料理魂是會遭到天譴的!他實在說不出口。
河田想了想,終於找到解決方法。他和其他員工說好,要大家阻止旦到廚房探班,只要他不出現在廚房裡他就有辦法讓廚房保持一定有的平靜和水準。
於是問題順利解決,河田不僅感嘆旦的美色真是害人不淺,人類和妖怪通吃實在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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