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8/27

時差事件簿 第二刻鐘

痛……

頭痛的像是要裂開一樣,愛玉迷迷糊糊地被痛醒,想摸頭卻發現手腳都被緊緊綁住。

四周很陰暗,空氣很悶,彷彿只有石灰及塵埃的味道,她凝目只能勉強辨認出這個空間的輪廓。這是個很大的空樓層,像是廢棄的工樓其中一樓,另一角出現一個樓梯的缺口,光亮從底下映照上來。

她試著回想她是怎麼到這個地方的。似乎放學的時候,體育股長匆匆忙忙地拿了張紙條說林時差同學有了麻煩,似乎和人有了爭執,要她跟他一起去幫忙。愛玉想到林同學臉上的烏青和傷痕,便連忙跟著體育股長一起出了校門。

他們在巷子裡穿梭,最後進了一個窄巷……好像有人從後面摀住她的口鼻,那之後她便沒有印象了。

她隱隱聽得樓底下有爭執與喧囂聲,她實在感到很不安。

「離火?」她在心底輕輕呼喚,卻沒有回應。

她掙扎了一會兒,卻只弄得滿頭汗,繩子連著椅子綁得很緊,她一不小心便連人帶椅地摔到地面,痛的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弄出這麼大的聲響卻沒有人上來察看,她聽了一會兒,似乎樓底下的爭吵蓋過了她製造出的聲音。

「離火?」

這一回,她感到自己的影子一重,同時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離火?你又打架了?你還好吧?」她大驚。

「哼!」冷冽的語音響起於心底:「誰將妳綁成這樣的?還打傷了妳?」

她聽離火的聲音似乎沒有大礙,這才鬆了口氣。

「我不知道,但是,總覺得會很麻煩﹍﹍等等、好像有人上來了!」

「太好了。」離火陰陰地笑了:「愛玉小公主,借我妳的身體吧。」

「等一下!」愛玉感到一陣睏意襲來,她試著將話說完:「不、不能殺人﹍﹍」

「是的,我的小公主。」

女孩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時整個神情都變了,她的眉目漾著春色、眼神嬌媚的宛如會滴出水來。

紅唇凝起一抹豔紅的笑:「反正要折磨人,不死人的方法還是有很多。」





廢棄的工地大樓裡,一群國中生惡狠狠地盯著來人。

「人呢?」

阿時繃著一張俊臉,沒有眼鏡的遮掩時氣勢頗嚇人。

帶頭的紅髮少年瘸著腿,鼻間仍纏著厚厚紗布,站在他身旁的手下也都帶著不輕的傷,臉上滿是猙獰的怒氣。

「奸了,還沒等你來真是不好意思,等會想看可以再來一場。」大霸露齒笑得愉快。

阿時冷笑,一個箭步跨到大霸身前,他的動作實在太快,大霸眼一花脖子便被緊緊勒住,阿時的膝蓋狠狠撞上他的腹部。

他痛的差點就站不穩,如果不是硬要在小弟面前強撐著,他可能這時已經在地上滾動哀號。

於是大霸摀著肚子,嘶啞著聲音叫道:「打!給我打!」

「大霸,等一下。」

後方一位中年男子排眾而出,用手勢停下其它就要衝上的人。

幫派大哥穿著汗衫拖鞋,雙臂粗的可以跑馬,龍鳳刺青從臂膀一路沒入汗衫中。他的臉卻堆滿了和善的笑,宛如財神爺班的福氣面容,一張口就是寬欣溫和的呵呵笑聲。

「霸仔,這個就是打傷你的人?」

「寬哥,這個人不用你操心,我可以處理的了……」

「呵呵,幹嘛這麼緊張,我只是想看看這個小子罷了。」

他踱步到阿時面前,笑呵呵地宛如大肚量的彌勒佛。

「你叫什麼名字?」

阿時瞪著他許久,這才問道:「你是這裡作主的人吧。我只跟你談。」

中年的大哥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這傢伙很聰明,這小子看出他才是這裡的大頭目。這樣一來,就算他跟大霸有仇有怨,其他人還是得聽他的指揮而非大霸。

他仔細端詳眼前這個孩子。這少年長得很漂亮,但他特有的氣質讓這副宜男宜女的好相貌少了陰柔多了股凌厲的氣勢。最令人激賞的是他的眼神,像隻不屈的鷹般銳利,老大早想要養隻鷹來玩玩。

「加入我們,我就讓你和樓上的孩子平安的回去。」老大補充道:「放心吧,那個女孩兒我們連跟頭髮都沒有碰落。」

「寬哥!」大霸大叫,他的同伴也面面相覷。

老大瞪了他一眼,大霸的氣燄頓時被壓下,紅髮少年實在不敢相信老大會邀請將他打成這樣的傢伙進幫派。

「去將樓上的女孩子帶下來,讓他們好好離開。」老大對著幾個兄弟使眼色,那幾個人馬上往樓後方上了樓梯。。

「老大!」

「怎麼可以讓他們走!」

「將他們綁在一起先幹再說!」

周遭的幫眾不滿地鼓譟起來,老大用手勢壓不下眾人也有了火氣,他氣集丹田用力一吼,頓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閉嘴!」

突然靜下的樓底仍有回音,老大凶狠地一瞪眉,原本想要開口的兄弟紛紛噤聲。

「站出來!」老大猛地又是一聲大喝:「這幾天和大霸一起去打人的兄弟都給我站出來!還有幫大霸一起去綁那個女孩的兄弟也通通給我站出來!」

周圍的兄弟們面面相覷,不久有幾位表情心虛的國中生被推出站成一排。

老大繼續問阿時道:「如果你還氣我這些孩子將你喜歡的人綁來、還氣他們一群人去打你,你就將他們揍到你滿意為止。」

「寬哥,你不可以﹍﹍」

老大怒喝:「給我乖乖站好!做錯事就要負責,別給我扭扭捏捏的丟我的臉!」

紅髮少年恨恨地對一旁呸了口口水便不再出聲,只有漲紅的臉顯現出他的不甘與屈辱。

「打吧!」老大對著阿時笑得和藹:「用力將他們揍一頓,孩子做錯事就得打,打吧!」

少年只是冷冷地看著老大半晌,直到老大的微笑變得僵硬。

「我懶得理你們了。」

阿時不想陪他們玩無聊的遊戲、不想繼續這場模仿艋舺的鬧劇,他逕自繞過老大往樓梯的方向而去。

他先去接班長下樓,然後他們就可以回家了。那個老大已經幫他拖夠多時間,他料想雞婆同學叫的警察應該快到了。

大不了就得打上一場,反正他也早有心理準備。



兩個男人走上樓梯,就著從樓下照上的微光看到少女的輪廓。

婀婀顰顰,少女被粗繩緊綁在椅子上的體態美得如一場完美的夢境。

明明將她剛綁來的時候只是個毛頭小女孩,為什麼現在看來卻像女神一樣,光是黑暗裡的輪廓就讓他們吞了口口水。

其中一個男人打開電燈,鹵素燈下少女的微笑更是媚的如春天的第一道風。

她的眼嬌媚、她嘴角的微笑豔得宛如在和人調情,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看直了眼。其中一人隔著褲子的布料撫摸跨間突起,他實在撐得很難受便乾脆將褲帶解開裸露出分身。

反正樓下那麼吵,樓上做些什麼他們也不會知道,兩個男人交換幾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獰笑著往被綁著的少女撲去。

少女只是笑了笑,一個彈指身上的繩索便滑落地面。少女雙腳交疊,高傲地望著兩個男人看,這目光卻像是獵人盯著獵物一樣冷酷,兩個男人畢竟跟著老大在幫派中混了十餘年,他們的直覺讓他們在少女面前停步不前。

一腔熱情單被一個眼神就凍成冰,兩人發現自己無法自抑地發抖,解開褲頭的那人還很丟臉地濕了褲子,腳下一攤黃水將地板染汙。

他們看到了,少女的影子越來越巨大,最後影子竟佔據了大半個空樓,那是個有著獅尾的龐大野獸的影子!

「真沒用。」

少女一手撐著下巴,百般無聊地盯著男人裸露的醜惡分身,影子裡的獅尾懶懶地拍著地面。

她伸出纖指在空中揮呀揮,像是指揮家玩著她的指揮棒,少女粉紅色的指甲緩緩地長成銳利的獸爪。

「諾,讓我們看看先切下什麼看不順眼的東西好了。」




老大已經不年輕了。

老大記得自己年輕地時候總會拿著開山刀衝在前頭,一直到他成為老大後才知道,真正的領袖不需要衝鋒陷陣,更重要的是要有能讓人替他賣命的氣度。

而老大當老大已經很久了,他的優點就是能挖掘人才,或者說,他有著能讓人為他心甘情願賣命的魅力。

他知道這些孩子如何鼓吹一下拉著朋友一起加入,只要將最凶狠的孩子收做義子,那麼他和他底下的人都會服服貼貼的聽話。就像只要收伏了草原上最兇猛的草獅,那整個獅群都是他的,他只要指揮一下,獅群便會為他打下更多獅群。

雖然他的幫派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幫派,但那些好騙的孩子只要聽到幫派之名,一開始不都是被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再來給點甜頭便會乖乖加入。就像眼前這些孩子,就像是他的這個所謂義子大霸。

大霸是個缺少親情也渴求親情的孩子,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在巷子裡堵著比他高大的高年級生討保護費,還瘦小的他發狠地將對方壓在地上打,他當時就相中了這孩子的狠勁。

大霸像頭貪得無厭、又過份孤獨而受傷很深的狼,他只給了一點他所渴求的親情,少年便乖乖地當他的義子替他找更多國中生進來幫派。

這個孩子還喜孜孜地覺得自己賺到了,可以用老大的名聲出去招搖撞騙,他便也容忍大霸這種幼稚的行為,反正是雙贏的局面,又這孩子也還算聽話,等他不聽話時再丟掉就好了,反正這種孩子要多少有多少。

老大一直都很想要有個接班人,但是大霸不行,他需要一個有腦子的代理人,而不是只會逞兇鬥狠、只會賴著他的名頭裝狠的小朋友。

直到今天,當他看到這個漂亮的少年的時候,老大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他要的人。那股氣勢和氣質不是普通家庭能夠培養的出來,這孩子如果能當他的義子,能夠替他帶領幫派的話,他肯定十年後幫派的未來肯定和現今完全不同。

他要這個孩子,於是他低聲下氣,同時準備好蘿蔔與大棍,這一招至今沒有失敗過。

但是這少年竟然就這麼走了,完全藐視他的存在。

「給、給我站住。」老大鐵青著臉,毛都還沒長齊的小朋友竟然敢無視他。

少年沒有停步,老大的臉色更難看了。

總之,他要這個孩子,就算將翅膀折斷也要將他留下。

「打!給我打!」



輝仔躲在工地柱子底下的陰影裡偷看,一面緊緊地咬著手背不敢出聲。

為什麼警察怎麼還不來?!

他早半個小時就打電話報警了,電話裡警察還說馬上就登記完就會過來了,為什麼拖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會不會是工地大樓位置偏僻太難找了?輝仔急的只想原地團團轉,該不會是他報位置的時候講的不清楚誤導了警察?可是他明明就像台機關槍那樣劈哩啪啦地形容了整整五分鐘,別說方位和最近的地標,他連從哪條巷子轉哪條小巷都說的清清楚楚的,只要警察伯伯有錄音起來就絕對不會找不到這裡。

警察伯伯快點來啊,他的同學會被打死的啊!

輝仔看到不良少年們蜂擁而上,抬高棍棒呼喊著往阿時擊去。阿時沉著地站定,一側身抓住最近一人的手腕,順著他的撲勢轉腰將他拉得向前,手腕一翻,利用向心力將他的腕關節喀啦地分開再順勢撂倒,一腳將他踹向一排湧上的人。

他的動作不快卻很清楚,沒幾下便撂倒了數人,在地上吱吱哀哀地抱腕呻吟著。

輝仔躲在地道邊緣,傻眼地看著阿時輕鬆地空手打倒一群人。沒想到同學還真是深藏不露,動作俐落快捷的幾乎可以去演動作片了。

輝仔一喜,阿時同學說不定不會輸,他看的眉開眼笑只可惜身上沒有帶著相機將這一幕拍下。

但可惜這是現實而不是電影,真實中也沒有真的能以一擋百的童話。

打架憑的就是一口氣,阿時又打倒幾人後在腰後中了一刀,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制服,輝仔看到阿時踉蹌地跌了幾步幾乎沒有跟著尖叫。

幾人趁機補上棍棒猛打,當輝仔看到一把椅子將他狠狠地打倒在地時,輝仔哭著將手背咬出血,血腥味嗆的他哭得更兇了。

為什麼?為什麼警察還不來?

明明就是最需要他們的時候了!

阿時盡管被打倒在地,他仍是固執地爬起站定,固執地一面打一面往樓梯的方向移動。

但人實在太多了。

輝仔看到阿時身上的傷一直再增加。每當他撂倒一人,背後總會多出幾個砍痕,兩隻手顧不住身後的破綻,沒多時他已傷痕累累,額角裂了嘴角掛著血絲,悽慘得讓輝仔不敢再看。當他看到棍棒入肉,聽到刀砍在阿時身上的聲音,輝仔就會嚇得雙腳發軟,想逃都逃不走。

為什麼要這麼倔強?這麼多可怕的雜音裡,唯獨少了他的呻吟聲。

明明一身的狼狽,雖然他染了滿身的血痕,阿時的眼神卻也越發凌厲,彷彿他是落入狼群的獅子,再怎樣也有獅王的尊嚴要維護。他一把抹去幾乎要蓋過眼睛的鮮血,被激起鬥志的他更狠了,他完全放棄了防守只是兇狠地攻擊,只要被他放倒的人都再也站不起來,一旦倒下便只能滾動呻吟。

於是阿時的傷勢是所有人中最嚴重的,但這個笨蛋就是不肯倒下。

倒下啊!不要再爬起來了!每次阿時被打趴他都會在心裡這麼默默喊著。

但一次又一次,阿時還是站起來了。

他的眼神散換、動作遲鈍,他打到最後神智已不怎麼清楚,動作也只剩下本能支持著地亂揮亂打。最後,輝仔只能看著血人般的阿時被打得遍體麟傷,最後再也站不住腳往地上撲去。

輝仔再也看不下去,他偷偷跑了出去,這一次他決定就是用拉的也要將警察拉來!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阿時的狩獵者靠得很近。

腦中那股永遠都不曾停過的、滴答的聲音也跟著血滴的速度一樣,越來越快,他可以聞到那股腥臭越來越近,吹在腦後。

他腦海中的時漏,似乎流動得更快了。

他幾乎可以感受到,追逐他的獵人,正在他身後裂嘴笑著,腐惡的氣息很近地噴在他的腦後。

時間滴答滴答地響著,紅色的血落在地面如艷麗的花,一滴一滴綻放於汙土上。

他的時間就快到盡頭。

他終於知道了,他從小便一直感覺到的黑影是什麼了。



「給他死!給他死!」

人體沙包癱在地上生死不明,少年們又踢又踹,一開始還多有顧忌就怕打死了人,但在老大憤怒的目光下大夥兒只得使命毆打,久了卻也被血氣激起狠勁。紅髮少年更是滿眼狂暴,用勁往他胸腹踹去,一下重過一下,卻是洩憤多於報復。

還活著吧?

那傢伙從一開始便頗為硬骨,不管拳再重他也不曾坑一口氣,一般人會哭嚎求饒的重毆卻不能讓他出一絲呻吟,所以他也不知道這個欠扁的傢伙是不是真被打死了?

又毆又踹,紅髮少年卻不感解氣,心底一股焦躁的煩悶讓他更加不爽,他下腳一下重過一下。

哼!有錢人家的少爺,人長的好又會讀書,大概他想要什麼,他的父母都會一面叫著心肝寶貝兒一面雙手送上。

他一定不曾體會過想要得到什麼而必須屈膝弓腰的感受,為了要生存而必須低聲下氣去奉承權威的悲哀,因為他是飯來張口的大少爺,只要想要就是黃金項圈也會有人雙手奉上。

他有過想得到而得不到的東西嗎?知道世上不如意事總多於如意?

第一次看到這傢伙,他一臉書呆樣,看起來就像隻容易宰的肥羊。但才沒兩分鐘就將他們所有人都打得趴地,囂張地揚長而去。

沒有恐懼的人,他的自信是那樣的刺眼,溫室裡才長得出的高貴海芋,擁有能夠選擇綻放時間的自由。

看著他的背影,紅髮少年發誓,一定要親手毀了他,就像他的父母毀了自己的命運一樣。他要折了他的驕傲,他要讓他從此生活在恐懼當中,只要看到他們就會發抖。

讓高高在上的鷹從此只能恐懼地上的簍蟻,多好?

再跩呀?
他用腳扳著讓他的下巴,然後很快地解開褲帶,對著他的臉撒下一泡忍了很久的尿。



四周很吵,口鼻裡溢滿猩濃的血,他像沙包一樣蜷曲在地,無力反擊。

拳拳入肉,無數拳腳重重地落在身上,他只能彎著身如蝦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用雙手抱著頭,痛楚像潮水般被放大、縮小、又放大難以忍受的程度。

失血過多,他的額角抽痛著,暈眩如潮水般將視覺驅走,他的眼前一片暗紫,耳邊嗡嗡地響著,口鼻裡的鮮血讓呼吸更困難。

但這個時候,他的腦中卻是一點雜音也沒有的清晰,宛如海嘯前夕,充滿不安的寧靜。

然後,情緒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身上所有的寒毛都立起,他的瞳孔緊縮成很小的一點,而他的情緒是從來沒有的強烈,因為他感覺到了……

狩獵者就在身後。

那股追逐著他的陰影更近了,它那股糜爛的氣息幾乎吹拂在耳後,它是那麼的近,幾乎就要碰到他的肩膀,它張開滿是腐氣的口,發出無聲的笑。

滾!不准碰我!我不是你的獵物!

他在腦海中大吼。

它那滿口惡臭的笑和毆打他的人臉上的獰笑重疊起來,在腦海無限放大。

滾!給我滾!

憤怒沖淡了理智,他的腦中充滿憤怒狂暴的情緒,颱風般在腦海中捲襲一切多餘的軟弱情緒。他頭腦空白一片,只有憤怒,狂暴的憤怒在加溫、旋轉,變得更加狂暴地衝擊著腦中的一切。

我知道你是什麼!你是我的死亡!

轟然一聲,他腦中所有的顏色、雜音都被強大的力量沖散,腦海裡只剩無邊際純白。但純白的空間中卻似乎有光在爆炸,轟隆隆地轟炸開來,如要融化血管般的高溫在身體深處沸騰著,強烈的痛楚如海嘯般淹沒了他。他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分不出這究竟是身體上的痛楚還是純精神上的痛苦?和這份幾乎會撕裂神經的痛,那些落在身上的拳腳幾乎不算什麼了。

包括腦海中的那座無聲的鐘也被強烈的力量所影響,齒輪轉動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規律,出現了不應有的遲疑。


滴答…… 喀啦…… 滴 答…… 喀 啦……

滴 搭… 喀 啦… 滴 搭… 喀 啦…

滴 搭… 喀 啦…


於是,齒輪轉動的時間越來越慢、越拖越長、越來……越慢、越拖……越長……

是誰說過,生與死只在一線之隔?

身體深處的颶風出現得意外卻也消失得快。他驀然發現那份灼痛神經的痛楚就這樣消失了,彷彿它從未出現過的平靜。

只餘一片空白。

滴……

齒輪又轉了一格,他勉力聚起喚散的神智。

他睜眼,五光十色的光芒在眼前晃過,無數薄翼涼涼地掠過眼皮。他的眼睛腫得幾乎張不開,視線仍因失血過多而不明,但朦朦朧朧地,他看到那群小弟們正圍了他一圈,而那個紅髮小子解了褲子對他撒尿,污黃的液體懸在空中一線。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如木頭人般維持著之前的動作表情。

時間變得無比緩慢,阿時看著那股尿柱緩慢地往他臉上落下,落下的速度卻是越來越慢。他翻身避過那道噁心的液體,辛苦地掙扎坐起。

此時,他的內心被憤怒充斥,他失去了理智,怪異的情景沒讓他感到絲毫不合理,他只是得發洩心中那股如火般熾熱的憤怒。

他艱難地撐起身體,奮力張開充血腫脹的眼皮,緩緩拖著麻木的腿站了起來,一面喘著氣一面從旁邊的小弟手中奪過高爾夫球棍,張嘴吐出卡在喉嚨的血痰。

滴……


    搭……

     喀……


            拉……


所有人的動作都用極緩的慢動作播放著,他們的眼珠轉動得很慢,完全跟不上他的動作。
紅髮小子只來的及張大了瞳仁,他的胸腹間便中了重重的一棍,發出清脆的裂骨聲。


【第二刻鐘 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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